今天多少人夸他,找他,向他發出這樣那樣的信號,他一個不理,全部擋回去。
回家上樓,他站在門口,沒用指紋鎖,故意摁門鈴,一下兩下不解氣,干脆開始瞎按,毫無規律節奏。
按完一首曲子,門開了。客廳窗簾拉得嚴嚴實實,餐桌上一盞吊燈亮著。他們說好的,只要有人晚歸,就會留盞燈,不至于開門眼盲。
程諾文躺下被叫起,頭發稍顯凌亂。
“睡了?我吵醒你了?還不到十二點,你今天睡好早。”
程諾文一看他樣子,就知道出去喝酒了,嘴唇抿成一條線,不說話。丁昭心里氣,撞開程諾文進家門,脫掉外套甩在地上,不撿,也不肯回房間,杵在那里,攔住對方去路。
“你不問我啊,我晚上去哪里不關心嗎,我要不回來怎麼辦,你沒想過找我嗎?消息也不發一個嗎?”
他提問不帶停,控訴意味很濃,但程諾文只是拾起地上衣服,掛好,隨后抱著手臂靠在餐桌邊上。
沒有表揚就算了,話都吝嗇一句,哪有這樣的。丁昭又氣又恨,那我說好了!他從吃的什麼菜,喝了幾杯酒,再到有多少人找自己搭話,問自己有沒有對象,全部說一遍。
一個個說,一個個形容,那些人有沒有拍拍他,借著姿勢靠近他。有些說得過頭了,夸張些,是想激起對方反應,程諾文卻依舊沉默。
到最后,丁昭都說累了,他長出一口氣。聽眾此時打破沉默,來一句,不早了。
才幾點,平時加班,你怎麼不說晚?他向前一步,站到程諾文跟前,將對方堵在自己和餐桌之間。
“丁昭,”程諾文說,“你喝多了。
”
“我沒,我酒量比以前好很多,”他低下頭,靠到程諾文肩膀上,“你不在,你不知道,程諾文,今天好多人夸我啊,我從來沒有得到過這麼多表揚,真心的,也有不真心的,反正很多,很多很多,所以我是有進步吧,進步多大呢?你能不能告訴我?”
他晃晃腦袋,頭發刺到程諾文脖子,對方喉嚨動一動,有什麼快速產生又消失。
“我還是你帶過阿康里最差的嗎?有沒有好一點?第一個做不到,第二個可以嗎?實在不夠,倒數第二個也不是不行……”
丁昭。程諾文又喊他名字,語氣疲憊。
不想聽這個!他猛地仰頭。程諾文不老說他笨,腦子不打彎嗎?可他就是笨啊,不會處理這種關系,什麼事情都非得用一個肯定句確定。
他稍微放開程諾文,手指移上去,摸到對方嘴唇。
表情再嚴肅,程諾文嘴角都是上翹的,總惹人想親一親。看完電影那個晚上,好可惜,如果沒有叉燒搗亂,是不是早就實踐成功,驗證他們之間到底走到哪步,也無需拖這麼久來確定心意。
急的只有自己嗎?他用力扳正程諾文,想吻上去。對方卻別過頭,只讓他吻到臉頰。
沒有任何進一步的意思,程諾文有感覺的時候那張臉什麼樣,丁昭見過,肯定不是現在這種,看他像看麻煩。
“鬧夠了嗎?就說你喝多了。”
他圈住程諾文的那個牢籠實在不堪一擊,只要程諾文想,輕易就能掙脫。丁昭呆呆看著他,程諾文關掉餐桌上那盞燈,兩人之間登時剩下一片漆黑。
自己身上有道門,程諾文有鑰匙,能打開,他卻當沒看見——為什麼不開呢?是因為喝了酒,身上不好聞嗎?
丁昭嗅自己,沒有啊,不難聞啊。
一頭熱的人永遠不愿意承認只有自己發燒。他躺床上想了整晚,替程諾文找借口,比如太晚了,或者沒心情——對對,心情是該不好,畢竟A組剛出那種事情,他不高興,是應該的。
翌日開會,他還在給程諾文找補,走神走到南太平洋。丹斐客戶在對面提問,沒立即作答,幸好杰西卡咳嗽一聲,將自己的筆記本分享給他看,丁昭及時補上,不至于當眾卡殼。
他感激杰西卡,會議結束請她吃午飯。餐后,杰西卡說下午有事,準備回公司,問他要不要一起走。
整夜沒睡,身體和心情都不好。丁昭搖頭,說待會寫個請假郵件,下午不回恒光了。
以為他是昨天玩得太晚,熬夜沒精神,杰西卡揶揄道你還提醒我呢,自己先破戒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吧,明天見。
他送走女孩,也不想回去,無事在商場閑逛,打發時間。經過B牌店鋪,看見江天禹那張巨型封面照,停下腳步。專柜導購在門口送別客人,發現他,誠邀他進去看看。
本不想進去,眼睛一瞥,獨立的玻璃柜中躺著兩枚袖扣,珍珠貝母經過射燈一照,流光溢彩。
看價格,5188,吉利數字。
近來花錢太兇,加上那塊丹斐,丁昭的年終獎所剩無幾,但他其實一直想給程諾文買個禮物,感謝對方長期以來的教育,和照顧。
之前想了很久,沒有好主意,直到看到這對袖扣,橫空出世般。他的第一感覺,好適合程諾文,理應出現在他的袖口,映襯那雙手。
導購工作多年,一眼摸出他想法,笑瞇瞇介紹說這是我們的經典款式,很多情侶都買來做禮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