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疲憊,心情愉悅,丁昭走路腳步輕快。郝思加和他一部電梯下去,打量丁昭一反常態的輕松模樣,用鼻子哼哼出氣。
以為他是加班不痛快,丁昭忙說這幾天辛苦你,八月你放心請假,時間都幫你排開了,到時一定沒有工作煩你。
“放假你會去哪里旅游嗎?八月份,避暑合適點,滑雪嗎?不過夏季積雪不夠——東南亞?海島?更遠點,歐洲嗎?”
程諾文說過,郝思加進CO2,每年八月的長假是雷打不動,他偶爾找郝思加辦事,都借的這個由頭。
兩周長假,理應是休息的好機會。然而郝思加對這個加班換來的休假機會,表現并不上心,他聽丁昭嘮叨,不見絲毫喜色,相反視線往下,不太想聽的樣子。
察覺出他情緒有異,丁昭暫時收聲。電梯門開,一群人擠進來。恒光的加班人士數目在淮海中路都名列前茅,對方幾人一進電梯,怨聲載道,大罵老板不是人,唾沫星子都噴到丁昭臉上。
他抬手擦一擦,身邊的郝思加皺起眉,往后靠,縮進角落,盡可能避開所有人。
人一多,電梯空間變得十分擁擠。進來的幾個人長得高,碼子大,把丁昭都擠得要貼邊站立。他看郝思加,對方額頭冒汗,鼻尖都沁出汗珠,身體繃得極緊。
“你還好嗎?”丁昭小聲問。
沒等到郝思加回答,前面某人說話興起,動作幅度大,抬手時胳膊碰到他。郝思加臉色瞬間煞白,幾乎條件反射般,很重地拍開對方,聲音極為清脆。
對方回頭,一臉慍怒,視線落到郝思加身上,剛要張嘴嚷嚷,丁昭往前邁一步,擋住郝思加,“不好意思,電梯太擠,我剛才伸手不小心碰到你了,見諒啊。
”
他先發制人,誠意滿滿,對方不好再說什麼,咕噥一聲,沒再多計較。
到底樓,電梯間眾人散去。
郝思加慢吞吞走在后面,丁昭打開叫車app,問你車來了嗎?我的還有一公里。
“你沒必要幫我。”
他臉色已經轉好,抱緊手臂,姿勢透著防備。
“飲料那次,我做佲仕還過了,這次假期,給你加班也還完了,我不欠你人情。”
只是看他不舒服,下意識伸手,丁昭說,“不是,我沒有要你還的意思。”
“我了解你們,阿康腦子里只會想一件事,如何利用別人達成利益最大化,做什麼都要求回報。”
郝思加聲音冷淡,經過時丁昭,不再多看一眼。上海的夏天熱得非同凡響,外面馬路走一圈,人能滋滋冒煙,他卻長袖長褲,每天如此,沒有半分松懈。
誰都沒見過郝思加露出脖子以下的任何部分。丁昭聽過公司謠言,有個最離譜,說郝思加在道上混過,全身畫滿紋身,左青龍右白虎,穿衣服包著是不想露出真實身份。
“誰傳的?他以前在國際熱店做的,Beth挖他過來花了不少錢。”
丁昭回家談起此事,程諾文嗤之以鼻,“整天包得像個粽子,是因為他——”
“排斥和別人肢體接觸?”
程諾文挑眉,用表情代替回答。
天才都有怪癖,一些才華澆筑的烙印。到底是個人隱私,丁昭不再深究。他撐起精神回郵件,最后一封發出后,長舒口氣。
程諾文電腦屏幕長亮,看來還有的要忙。丁昭問他吃不吃宵夜,程諾文點上煙,說吃,照舊吧。
兩碗小餛飩上桌,話題從狗糧打折說到項目執行。說工作,丁昭現在和訓狗一樣,大把話題分享,他嘴巴不停,給程諾文復盤這些天踩過的坑,又說如何和法務財務斗智斗勇。
程諾文聽,偶爾在關鍵點停下,提點兩句,說我們的工作寬泛來講,不是創作,是管理,你要把一個項目當做機器來運行,保證它不會亂,也不能卡,溝通就是給所有齒輪上潤滑,無論面對幾方,重點是讓大家滿意,這中間的門道就是阿康工作的藝術,具體應該這般這般,那般那般……
丁昭受用,忙扔下湯勺,說你等等,我記一下。
他認真做筆記,抬頭見程諾文在看自己。餐桌上方的吊燈光線柔和,連帶著給程諾文打上一圈柔光。對方在家穿起居服,洗完澡頭發沒干透,有幾縷濕漉漉的蕩在眼睛前面,讓他看丁昭的目光里都蒙上一股模糊的水汽。
那是很放松,很私人化的程諾文。丁昭莫名心跳加快兩拍,直覺不能再看,但他動不了,又有點舍不得,迎著程諾文這雙眼睛直直撞上去。
他看到程諾文很快地舔了下嘴唇,像是很渴的人看到一杯水時的反應。
為什麼有點熱,家里冷氣開足,手腳還有點冰,只有一顆心熱得發燙。
丁昭移開視線,“之前郝思加說我學你很到位,是好學生,讓你給我發個證書。”
程諾文將垂下的濕發捋上去,“什麼證書?”
“獎勵吧,我覺得他的意思是。”
還夾帶私貨,程諾文覺得好笑,手指向墻上掛的獎章,叉燒學會定點尿尿后他買回來的紀念品。
“你可以拿下來掛自己脖子上。”
你真當我狗呢。丁昭想起白天下樓看小紅。劉師傅一見他,說好久沒見你,還以為你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