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犟什麼?”
程諾文無名火燒了一路,丁昭今晚三番兩次挑戰他紅線,要不是看他喝得醉醺醺,早捏著耳朵把人拎回去。
“過來,丁昭,我警告你,今天我沒什麼耐心和你講道理。”
“你不用來接我,我可以自己回去。”丁昭蹲下去,嘴里嗚哩嘛哩念了一堆,你來干嘛不用你來我一個人行的,云云。
別的不會,給他加柴是一等一。程諾文回車上問司機拿了一瓶礦泉水,走到丁昭身邊擰開蓋子。
水倒在頭上,丁昭被淋個徹底,“啊你干什麼!”
“醒了嗎,”程諾文擰回蓋子,“能好好說話了嗎。”
“程諾文你有病……”
“水還有,要想淋我去拿。”
丁昭頭發滴水,晃晃腦袋,他抹開臉上水漬,“只是出來玩,我工作都做完了,你管不了我。”
喝多了不僅膽子大,嘴也是夠硬的。程諾文長出一口氣,忍耐槽見底,不想再保持什麼體面態度。
“玩?來這種地方,你知道Paul是什麼人?敢說客戶我把你舌頭拔掉。”
丁昭咬住嘴唇,我、我兩句,詞窮了。
“他找你親近圖什麼,想過嗎?動過腦子嗎?真以為他帶你過來,喝個酒交個朋友就結束了?天真有點度行不行,我和他們是一類人,知道他們在看你的時候會想什麼。”
“在想什麼?”被訓的人仰頭,眼睛對上程諾文,“為什麼不說了,告訴我啊,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嗎?”
總是這樣,在不對的時間場合突然倔強,那種急切、焦躁的眼神——他到底在急什麼。
程諾文討厭帶人,付出多,回報少。而在為數不多的特例中,丁昭是最不省心的一個。他笨,不靈活,同樣固執。
搞不懂的問題,要是別人不挑明,牛角尖能鉆到下個世紀。
自己也不是次次都能給他兜底,今天他要是不來,或者丁昭不出來,會發生什麼事情,誰能保證。
“想聽真話是嗎?”程諾文平靜道,沒有任何感情,陳述事實,那是他最冷酷的一種聲音。
“你在他們眼里就是塊肉,會動,好騙,能上。喝杯幾萬塊的酒,灰兩支雪茄,就能升天,以為自己是窈窕淑女*,躋身上流社會了。他們局上玩的那套要多臟有多臟,帶過去的所有男孩子都是你用完我再用,性資源共享,懂了嗎丁昭。”
第35章 新理解(2)
“我猜到了,我是笨,但不至于蠢,他摸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丁昭止不住打顫,凍的,或者怕的,他抱緊手臂,“你說這些是想笑話我嗎,明明知道不對,還特意跑過來給他們占便宜。”
啊笨死了!程諾文最恨一根筋。突然一反常態抽煙,和自己犟頭倔腦,還貼上老男人被動手動腳。要不是自己帶的人,他哪有這份閑情逸致管丁昭出去撒野放飛。
就不該打那第六通電話,特地跑來救人,被救的不感恩,還給他臉色,一副“你看低我”的樣子,浪費時間。
“行了,我多此一舉,你愛怎麼想怎麼想,要有力氣,自己走回去也行,我不管你。”
程諾文將空掉的礦泉水瓶塞到丁昭手里,扭頭就走。走沒兩步,背上吃了一擊——丁昭居然沖他扔空瓶。
“你不明白,程諾文,你才是什麼不懂。”
他沖程諾文背影喊,“你那麼厲害,什麼都做得很好,工作是,應酬也是,我跟在你后面幫不上忙,像個拖油瓶一樣,每天只能看著和你之間長出一條溝,越長越寬,有這——麼寬。
”
丁昭激動,伸手做個很夸張的動作,加強這一蹩腳的形容。
“那種距離放在你眼前,才知道有多遠,不是走兩步就能跨過去的,我來這里只是覺得……覺得他和你有點像,也許他能告訴我怎麼才能追上你。”
控訴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回頭去看,丁昭蹲在那里,眼圈通紅。十二月的凌晨,北京飄雪,半夜冷空氣四竄,他的單薄衣服不夠御寒,又從頭吃了一瓶礦泉水,話一停,連好幾個噴嚏。
原來在急這個。這些天緊緊追著自己的眼神,那種迫不及待想要獲得什麼的焦躁感。
程諾文脫掉大衣,走回去披到丁昭身上。
“你才幾歲,做廣告才幾年,怎麼可能一下子坐到我的位置。”
他蹲下,平視丁昭:“我們這條路有捷徑,除了出賣體力智力,也能出賣其他資本。你的年輕、樣貌,甚至你的無知都是一種資本,但你準備好用這些去交換那些需要你靠不斷努力在很多年后才能得到的東西嗎?”
是熟悉的訓人腔調,但語氣不再無情。丁昭裹緊他的大衣,鼻尖紅通通的,時不時抽一抽。
“你想一步登天,我不攔你,”程諾文指著俱樂部大門,“現在進去,我保證,他們可以給你目前你能想到的一切。你可以立刻擁有更好的工作機會,更豐厚的薪水,更高級的朋友圈,甚至你只要在床上努把力,都不需要工作,肯定比跟著我輕松幾百倍,不用加班,也不用被我罵。”
“一切都很公平,看你想好了沒有。”
程諾文說得很直接,也很現實。他指出一條路,問丁昭愿不愿意走。
丁昭稍微清醒一些,感覺到羞愧,垂下耳朵縮成一團,埋進衣領不肯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