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燃灰,他特別做作地哼了一聲,然后用胖墩墩的胳膊在課桌上畫出一道三八線,表明井水不犯河水的態度。
環顧一圈,一年級一班的位置已經坐滿,沒有空位。
奇了怪了,明明他們約好來同一個班啊。
燃灰有些疑惑,等第一節課剛下,就去了趟辦公室。
班主任對他記憶深刻,畢竟又有教養又可愛的男孩子可不多見,笑瞇瞇問:“顧燃灰同學,有事嗎?”
燃灰有禮貌道:“老師,我想問一下我朋友蕭何夜在哪個班。”
“蕭何夜……”喃喃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班主任倒也很好說話,起身幫燃灰去找名冊。
但尋找結果出乎燃灰意料,班主任看過一遍名單,語氣疑惑:“你確定你的好朋友也來市一小了?沒有這個名字哦。”
燃灰:“?”
他自己拿過名單,確認一遍,的確沒有蕭何夜。
這就不對勁了。
燃灰心里有了某個不妙的猜測,放學之后,立刻去了一趟蕭家。
門口的警衛早就認識燃灰,二話不說就把他放進門。
蕭母看見燃灰,并沒有驚訝。她最近似乎很疲憊似的,眼下帶著淡淡的青黑,還維持著溫柔,笑道:“燃灰來啦,快坐。”
燃灰端端正正坐到沙發上,接過橘子汁,拿著沒喝:“阿姨,我是來找何夜的。今天開學了,他怎麼沒有去上學?”
蕭母對他的目的毫不意外,嘆了口氣:“我正想去找你。”
燃灰不解其意,環視一圈,沒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何夜還沒從首都旅游回來嗎?”
搖搖頭,蕭母有些難以啟齒似的,艱難道:“其實,我們是打算讓何夜去首都上學。
”
燃灰:“?”
他愣了,聽蕭母繼續講,所謂的去旅游根本就是哄小孩的騙局,為的就是讓蕭何夜乖乖去首都。
燃灰:成年人的世界實在是太險惡了,防不勝防。
他簡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最后問:“那何夜愿意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蕭母苦笑道:“他不愿意,而且……現在鬧著要回來。”
燃灰:廢話,換做是我,我也要回來,哪有這樣把人騙過去的。
燃灰抿唇看著蕭母,半晌嘆了口氣,嚴肅道:“阿姨,你不該瞞著他。”
小孩子的確好騙,但每騙成功一次,都會嚴重影響大人在他們心目中的信譽,非常不利于親子關系。
明明是個六歲的小孩,一雙眼看得卻很透徹。蕭母被燃灰看得心虛又慚愧,無奈道:“阿姨也是沒辦法,畢竟要是讓何夜主動去首都上學,也不太現實。”
說的也是。
燃灰垂下眼,注視著手里的橘子汁。杯子是燃灰專用的,在蕭家,基本上蕭何夜有的,都要給燃灰準備一份。
再抬起眼,他問:“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扶住額頭,蕭母苦笑道:“好說歹說都不管用,把自己關屋里餓了兩天。”
蕭何夜不想留在首都上學的態度相當堅決,用了各種辦法掙扎,甚至還嘗試跳窗戶逃跑。
得虧首都那邊的房子是在一層,沒什麼大事,但還是差點把蕭局心臟病給嚇出來,再也不敢逼他上學,目前雙方呈現出一個僵持的態度。
燃灰握住杯子的手指收緊,頓時開始擔心蕭何夜的身體。
蕭母語氣懇切:“阿姨就是想讓你勸勸他,別再繼續糟蹋身子。
”
“他現在年齡小,要是餓出毛病,就是一輩子的事。”
蕭何夜太倔了,其他人勸都不管用,萬般無奈之下,蕭母只能求助燃灰,解鈴還須系鈴人。
雖然對蕭父蕭母的騷操作無語凝噎,但的確不能眼睜睜看著男朋友餓壞。
沉默片刻,燃灰嘆口氣:“好。”
蕭母如釋重負,立刻帶著他走到電話面前。
這個時代的電話還是有線電話,蕭母撥通之后,和那邊的蕭局說了幾句,隨后男人去敲響蕭何夜的臥室門:“何夜,你媽媽的電話。”
剛被媽媽騙過一次大的,幼小心靈受到巨大傷害,蕭何夜明顯不想接電話。蕭局敲了半天門,他才不情不愿把門打開。
電話到了燃灰手中,他耐心等著聲音由遠及近,最后接起電話,對面聲音很悶,明顯是拒絕溝通的態度:“……媽媽。”
燃灰想笑,卻笑不出來,最后開了個活躍氣氛的小玩笑:“哥哥,怎麼突然叫我媽媽?”
對面驟然沒了聲音,燃灰幾乎可以想象出蕭何夜此時的表情,好半天才不可置信地喊出一聲:“燃灰?!”
蕭母貼心地走遠一些,給他們兩個留出交流的空間。
燃灰一手攥住電話線,仿佛這根線的另一端就能連接到蕭何夜手中,低聲道:“阿姨都和我說了。”
他語氣帶著輕輕的責備:“再怎麼樣,也不該不吃飯啊。”
蕭何夜不說話,只在那邊急促地呼吸。
多日的恐慌和一直悶在心底,他畢竟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終于在這一刻情緒決堤,聲音帶上了哭腔:“燃灰……”
燃灰被他叫得心里發酸,小聲哄:“哥哥乖乖在那里上小學,暑假回這邊和我玩。
等我初中考到首都,我們再一起上學,好不好?”
他耐心屏息等待著,良久,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哽咽的:“……不好。”
蕭何夜憋著眼眶里的淚,因為想在燃灰面前維持住男子漢的形象,粗暴地抹了把臉,嗓音卻控制不住地變了調:“不好,我要跟你一起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