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卻突兀頓住。
那把泛著寒芒、尚且滴著妖獸鮮血的劍伸出,無聲抵住了朝鄴的咽喉。
這劍身當真鋒利到了極點,只是輕輕一碰,喉嚨口上便瞬間劃出一道血線。
朝鄴卻感覺不到疼。
倒不如說,如今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意識蒙上一層銹,腦子嗡嗡作響,只能憑借本能行事。
遲鈍抬起臉看向蘇燃灰,朝鄴近乎茫然:“……師兄?”
白衣仙人高高在上地俯瞰他,背景是幽暗如鬼火的叢林。他神色淡淡,甚至微微勾起唇來:“尊上還愿意叫我師兄,我真是受之有愧。”
朝鄴臉色蒼白到了極點,嘴唇輕輕抖著,勉強擠出一個笑:“師兄……這是什麼意思?”
“報仇雪恨的意思。”
蘇燃灰執劍的手很穩:“尊上不會以為,我當真愿意被你囚于魔界之中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不知尊上可否明白。”
洞穴頂端有滴水落到面孔上,朝鄴緩慢眨了眨眼:“……所以,你一直都是裝出來的。”
他那麼多年掏心掏肺,以為蘇燃灰就算是塊石頭,也要被捂熱兩分。
卻沒想到,他師兄的心是金剛石,任憑他怎麼敲敲打打,卻半點痕跡都沒留下。
蘇燃灰垂著眼,古井無波的眼中甚至有幾分悲天憫人,嘲諷之意明顯:“不讓魔尊放松警惕,又如何讓我有一擊斃命的機會?”
“如今尊上半點反抗之力都沒有,即使死在這兇險的秘境之中,也再正常不過——我說得可對?”
朝鄴表情空茫,喃喃道:“……原來如此。”
蘇燃灰周身殺氣有如實質,魔尊清楚地意識到,他是真的想殺了自己,沒開玩笑。
蘇燃灰不愛他,甚至可以說,恨他。
不惜隱忍數年,就是為了趁朝鄴最虛弱的時候,徹底斬草除根。
肺腑痙攣般疼得厲害,血腥氣淤積在唇齒間,朝鄴咳嗽幾聲,反而低低笑起來。
一邊笑,唇邊的血一邊滴滴答答往下流,濺出一片刺目的血花。
“那師兄……”他費力地笑著,終于不再遮掩那近乎病態的兇狠和偏執,“師兄殺了我之后,可要藏好些。”
“魔尊可不是那麼容易神魂俱滅的,等我再重返人間,就不會再給你……這個機會了。”
燃灰居高臨下,靜靜看著朝鄴闔上眼,一副引頸就戮的姿態。
像是心甘情愿死在他手里。
他垂著眼,手中銀光一閃。
劍被高高舉起,又毫不猶豫劈砍而下,破空之聲呼嘯。
血腥氣瞬間彌濺。
預料之內的疼痛沒有傳來,朝鄴霍然睜眼,卻看見那身白衣上血跡斑駁,仙人面色蒼白,唇齒間涌出大股鮮血。
他微闔著眼,如玉山傾倒,向后方仰面倒去。
瞳孔倏地縮成一線。
“——蘇燃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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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局守則第十二條,不要嘗試殺死任務世界里的主角。
請謹記,主角不會非自然死亡,經歷的一切磨難都只是歷練。
因此,當世界意識檢測到主角真正出現生命威脅時,會主動介入,消滅掉不安定因素,保護主角。
如果任務者被排斥登出,即——
任務失敗。
第65章 仙俠世界完
再睜開眼時, 出乎燃灰的意料。
眼前的場景并不是系統空間,而是古色古香的帳幔,空氣中還有寒梅的暗香浮動。
他竟然回到了魔宮的寢殿中。
眨眨眼,燃灰想坐起身, 腰腹上卻傳來一陣劇痛。
……嘶。
002不在, 沒辦法幫他屏蔽痛覺,如今只覺得腸子和胃絞在一起, 分不出你我。
不過尚且在可忍受范圍內。
燃灰也是服了天道, 為了強制讓他下線, 那只妖獸本來死得透透的,硬是重新活過來, 把他撲殺在地后才徹底喪命。
就不能稍微講點邏輯嗎?
他認命地重新躺回去,但鬧出的動靜已經驚到了外頭的人。
殿門無聲無息地開啟又合攏,有人進來,數息后站到床邊, 凝視著他。
脫離失敗, 仇人相見,現在有點小尷尬。
燃灰閉著眼想裝睡, 卻聽見一道微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冷冷道:“醒了就別再裝。”
燃灰:“……”
他無奈地睜開眼望過去,正巧和抱臂倚在旁邊的魔尊對上視線。
朝鄴如今的模樣讓人大吃一驚, 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眼尾的薄紅便越發艷麗, 如同飲飽了鮮血的黃泉花。
本該是濃墨重彩如艷鬼的長相, 卻肅殺血腥, 眉眼間陰鷙叢生, 看誰都像是在甩眼刀子。
很久沒見過男主這樣臭的臉色, 燃灰甚至有些懷念。
見蘇燃灰睜眼,朝鄴將手里藥碗不輕不重放到矮桌上,一聲脆響:“起來喝藥。”
怎麼還要喝藥?
燃灰剛露出一點抗拒神色,朝鄴已經冷冷勾起唇角:“不想喝也無所謂,直接找根管子灌進去便罷了。”
燃灰:“……”
得,那還是喝吧。
他不敢吭聲,費力支起雙臂,腦袋剛剛抬起,就被一雙堅硬的手扶住后背。
朝鄴臉色沉沉如山雨欲來,動作卻十成十的小心。
動作間牽扯到傷口,燃灰皺著眉“嘶”了一聲。
魔尊身形一頓,撩起削薄的眼皮,冷淡譏諷:“活該。
”
燃灰:男主這態度差距,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他勉強坐正了,喘口氣,目光落在藥碗上,明知故問:“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