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蛇女看見尊上親自學習女紅的時候有多震驚,燃灰也不懂,但燃灰大受震撼。
他拿著那正面繡著歪斜梅樹反面繡著扭曲金桂的荷包,謹慎措辭:“尊上當真是,賢惠。”
魔尊倒很坦然接受的燃灰的稱贊,笑吟吟的,很自傲:“其他夫君有的,師兄自然也要有。可還喜歡?”
燃灰:“……不錯。”
不錯就是喜歡,朝鄴對此接受良好。
幫蘇燃灰把荷包掛到腰間,朝鄴卻沒有起身離開,就這麼大鳥依人地依偎住燃灰,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點一點把他腰間的白衫撫平,又暗示性地扶住腰。
呼吸吹過白皙脖頸上細小的絨毛,魔尊低聲問:“看在今日是咱們結為道侶五年整的份兒上,師兄,咱們今晚可否通融一二?”
燃灰在他掛荷包的時候就知道要說什麼,很淡定地道:“也不是不可。”
迎著魔尊亮起來的丹鳳眼,他又慢悠悠補充:“那下個月的便要提前透支了。”
朝鄴:“……”
他唇角頓時抿直,狹長眼尾一片落寞薄紅:“師兄何必同我分得這樣清楚?”
身為魔尊的肅殺退去,朝鄴本就長得邪魅風流,這時候像極了男狐貍精。只可惜蘇燃灰郎心似鐵,不為所動:“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按照燃灰的要求,兩人只有一個月才做上一次。對魔尊而言,這個頻率簡直像是守活寡。
仙人欲望的確寡淡,但他萬萬沒想到寡淡如斯。要不是為了朝鄴,燃灰甚至連一個月一次都不想有。
但即使再怎麼饞得厲害,朝鄴也不敢強求,只能委屈松手,心里暗暗磨牙,也不知道這饑寒交迫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此時已是深秋,桂樹金黃一片,新雜交出來的魔蜂在桂花間上下飛舞采蜜。魔尊很快就歇了其他心思,摘下來大捧桂花,洗干凈送到燃灰手邊。
美滋滋吃了一把桂花,燃灰心中很快樂。
不用強行交公糧,那這個世界簡直就是度假,還有男主做御廚,怎一個爽字了得。
深秋之后,很快便是隆冬。
殿外風雪呼嘯,魔尊抱著蘇燃灰在殿內烤火,燃灰專心看民間搜羅來的話本,朝鄴專心看他。
這時殿門卻被輕輕叩響,是蛇女站在殿門口,恭敬道:“尊上,有客人求見。”
朝鄴和她對上視線,片刻后放開蘇燃灰,出了門。
數息后,他裹挾著寒氣回來,小心地在燃灰身邊:“師兄,我有事出去片刻。”
神色輕松,燃灰看他一眼:“去吧。”
再次跨出門,漆黑狐裘上瞬間沾染一層雪粒,朝鄴神態也沉凝下來,看向等候在側的中年男子。
宿云是有事相求。
不過小半年不見,如今他消瘦一圈,衣袍松垮,臉上胡須也不知多久沒剃過,眼窩深深凹陷進去。
曾經的他就算是個有著小肚腩的中年人,也是個從容不迫的中年人,哪里和現在一樣,幾乎狼狽落魄了。
“從前我的衣冠,都是由她打理。”察覺到朝鄴的注視,宿云自嘲地笑笑,“如今我自己上手,才知道有多難。”
朝鄴沒回答。
他帶著宿云去了魔宮的寶庫,任宿云選出幾味天材地寶,讓他帶回人間。
臨走時,又將一袋金錠子遞給他:“若要我相助,隨時聯系。”
宿云本來還勉強笑著,聽見這話,卻慢慢紅了眼眶。
他朝著朝鄴重重一拜,借衣袖遮掩顫抖的嘴唇:“多謝尊上……大恩。”
朝鄴目送宿云離開,在寢殿門口佇立半晌,直到寒氣侵入骨髓,才又回到室內。
地龍融融,燃灰已經在床上睡著了,眉目安靜如畫。
朝鄴看著師兄泛著健康光澤的睡顏,心終于安定下來。
他等寒氣徹底消散,才上床緊緊抱住蘇燃灰,把臉埋進他肩頭,閉眼睡覺。
但不管朝鄴再如何施以援手,宿云的妻子仍然沒能挺過第二年嚴冬。
魔尊再去凡間看望老友時,昔日還算干凈的破敗院落已經遍地積雪黑泥。
一抔黃土上,端正立著塊墓碑。
宿云形銷骨立,白雪滿頭,精神竟然還算不錯,并沒有朝鄴想象中那樣潦倒。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宿云倒是先開口:“尊上莫要為我擔心。”
“生老病死,此乃凡人常情。我為她留在人間時,便早就做好了這準備。”
他坐在早已枯死的老樹下,自嘲地喃喃道:“我只是沒想到……她能陪我的時間這樣短。”
原來人魔殊途,并非因為立場,而是因為壽元。
朝鄴不再打擾,只站在旁邊,安靜陪著宿云。
直到天邊從明至暗,又從暗到明,他才問:“你日后可要重回魔界?”
宿云搖頭,語氣淡淡:“我要在人間尋她轉世。”
朝鄴微微皺起眉:“人間數千萬凡人,每年降生嬰兒不計其數,想要找到轉世,談何容易。”
宿云卻一笑:“活著總得有個念想。”
“一年找不到,那我便再找兩年,三年,千百年。”
“只要活著,總有一天能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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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灰總覺得朝鄴去了趟人間,就變得額外奇怪,動不動就盯著自己看,眼神里帶著他看不懂的復雜。
第十次偷看被抓個正著,燃灰停了手里的狼毫,疑惑地與他對視:“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