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鄴:“你問。”
宿云面帶笑容,直接問出個找死般的問題:“他明顯不情愿,尊上何不直接放他走?”
意識到他是認真發問,朝鄴渾身氣場驟然冷沉。
秋風卷起腳邊落葉,蒼涼肅殺。
“放他走?”
良久,魔尊冷笑一聲,笑意卻不達眼底,從嗓子眼里擠出來幾個石頭一樣硬的字:“除非我死了。”
果然如此,宿云心中唏噓,話鋒一轉:“——那若是他和你待在一處,便會因你受傷呢?”
朝鄴身形頓時凝固在原地,冷酷的表情寸寸皸裂。
好半晌,才道:“我不會讓他受傷。”
宿云直勾勾盯著他,臉上笑意淡下來:“當真?你是魔尊,身邊無數雙眼盯著,可敢發誓能絕對護住他,不受半點傷害?”
自然不可能——畢竟妖王的事還歷歷在目。
“若是不能,尊上不妨認真想想,這個問題不必急著回答。”
朝鄴沉默下來,放在膝上的手指收緊,心中天人交戰得厲害。
宿云也不催他,慢悠悠地沏茶,等待魔尊權衡出個結果。
蘇燃灰受了傷,光是設想一下,朝鄴就心悸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心中惡念滔天,要把那個傷他的人碎尸萬段。
但如果受傷是因為自己……
幾個模糊的畫面碎片閃入腦海,場景陌生,卻又帶著微妙的熟悉。
鋪天蓋地的血紅,和昏暗室內頹靡的燈光。
手邊茶杯頓時打翻在地,一聲清脆的裂響。
朝鄴悶哼一聲,痛苦地捂住腦袋,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珠泛起血色,竟然隱隱有經脈逆行,走火入魔的征兆。
宿云悚然一驚,什麼也顧不得了,立刻把茶壺往桌上一摜,沖到朝鄴背后,手掌緊緊貼到他后背上。
破敗小院內好一陣兵荒馬亂,等好不容易壓制住朝鄴體內暴.亂的魔氣,兩個人俱是筋疲力盡。
朝鄴勉強抬起手,抹了把唇邊溢出的鮮血,指尖刺目的紅色看得他一陣恍惚。
宿云癱坐在落葉堆上大口喘氣,雖然魔尊并未回答,但他已經有了數。
魔尊占有欲當真是非同一般的強,并非朝夕可改。若是硬要逼問,恐怕便真的要走火入魔了。
好不容易緩過勁來,宿云嘆息一聲:“我看尊上表現,可不像是對那人無情無愛的模樣。”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朝鄴如今的樣子,明顯就是愛而不自知。
聽見這話,魔尊猛然回神,緊接著仿佛受到巨大冒犯,雖然面色蒼白虛弱,仍羞惱得幾乎跳起來:“我愛蘇燃灰?!”
開什麼玩笑——蘇燃灰都敢把自己當成楚逢的替身了,他當然不可能愛蘇燃灰!
宿云語重心長:“你看,又在耍小孩子脾氣。尊上嘴上不承認,就真的不愛麼?要是你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我又如何能幫你。”
朝鄴沉著臉,無言以對。
見他仍然是很抗拒的模樣,宿云頭疼,只覺得魔尊當真嘴硬,想要讓他正視自己的內心,恐怕任重而道遠。
他語氣略微緩和:“退一步講,就算尊上不愛,若要讓人對你死心塌地,總得對他好吧。看尊上做出的事,可有半分示好的意思?”
魔尊梗著脖子:“我怎麼沒示好過?他如今在魔宮中待遇比我都好,卻半點都不稀罕,我能有什麼辦法。”
宿云簡直服了朝鄴,勉強耐著性子:“既然如此,那我問尊上,你當真知道他喜歡什麼,可能立刻想出三個?”
朝鄴一僵,頭腦登時一片空白。
蘇燃灰喜歡什麼?
他喜歡楚逢——這個喜好以后必然要掐滅,喜歡自己做的飯,第三個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了。
朝鄴有些茫然地意識到,他好像并沒有想象中那般了解蘇燃灰。
宿云眼看有戲,再接再厲道:“示好示好,你若是馬屁拍到馬腿上,那有何用?討好人不在東西昂貴與否,而在是否用心。”
“我和夫人伉儷情深多年,一直粗茶淡飯,卻從未紅過臉,便是因為我始終一顆真心待她。”
“真心換真心的道理,尊上恐怕不難懂吧?”
朝鄴總算是把話聽了進去,皺著眉若有所思,全然忘了自己剛放過的狠話。
好半晌,他偏過臉,別別扭扭地問:“……那要如何做?”
宿云終于狠狠松了口氣。
他帶著點報復的意思,慢悠悠道:“人各有命,這便需要尊上自行領會了。”
朝鄴:“……”
他沉著臉起身,不愿與宿云再多說,打算回到魔界自行消化。
這時,巷子外突然傳來嘹亮的叫賣聲:“賣糖葫蘆嘍——”
朝鄴皺眉,不知何人如此喧嘩。
宿云本打算送魔尊離開,聽見叫賣聲,頓時眼前一亮,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門前叫了一聲:“老爺子留步!”
朝鄴本想走,卻不知為何腳下生根,看著中年男人和老頭笑瞇瞇完成了四個銅板的交易。
新出爐的兩串糖葫蘆又圓又亮,亮晶晶的糖絲連在上頭,朝鄴幽幽盯著它,嫌棄道:“好廉價的吃食。”
宿云笑吟吟的:“沒辦法,夫人就好這口。”
“不過魔尊吃慣了山珍海味,必然是看不上的。”
朝鄴臉色幾度變換,才嗤了一聲:“的確看不上。
”
第61章 仙俠世界
天色黑沉, 鴉群振翅時,殿門外終于傳來侍女恭敬的聲音:“叩見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