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還得收斂著利齒,不能傷著同樣困在籠里的人。
這不應當,他明明是生殺予奪的魔尊,怎麼會如此在意情人的想法?
要是讓其他魔知道了,恐怕會笑掉大牙。
勾起唇,笑容卻不達眼底,朝鄴柔聲細語:“師兄如今寄人籬下,還是要看主人的眼色行事才好。我給你東西,不然其他魔還以為我是個虧待情人的。”
仙人溫馴垂下睫羽,自嘲般輕笑一聲:“尊上說的是,我知道了。”
明明順從得要命,魔尊心里卻克制不住地升騰起焦躁,這焦躁近乎惶恐,快要讓他低頭服軟。
他勒令自己硬起心腸,不要去在乎蘇燃灰喜歡與否,只要能長久把他困在身邊就好。
但晚宴時,蘇燃灰還是沒吃進多少東西,意思意思地沾了沾筷就作罷。
朝鄴目光沉沉:“還是不合師兄口味?”
其實還挺好吃的,燃灰合理懷疑魔尊私下里把他的口味偏好告訴了廚子,說不定還在現場指點過。
但他做戲就要做全套,搖頭:“只是沒什麼胃口。”
起身離開時,還不忘溫聲道:“尊上慢用。”
朝鄴哪里還吃得進半點東西,扭曲著一張俊美的臉,將筷子重重拍到桌上,一桌子碗碟都跟著跳了一跳。
緊接著燃灰眼前一花,天旋地轉后,就又躺在了那張熟悉的大床上。
烏云壓頂,朝鄴冷白手指微動,慢條斯理挑開他的腰帶:“師兄不喜歡吃,那就別吃了。”
干脆直接來做消食運動,正合他意。
蘇燃灰這段時間心灰意冷,于是便自暴自棄似的,很配合魔尊的索求。
兩人間做得很多,床笫之事分外和諧。
魔尊卻越發不滿足。
他也不知自己在不滿足些什麼,只是每每居高臨下望進那雙失神的眼睛,望著微微張開的唇齒,和額頭上的汗珠,便覺得缺了什麼東西。
越是不滿足,便越是做得不夠,更加索求無度。
如此一來,便形成了惡性循環。
這晚又是好一番掠奪般的纏綿,龍鳳呈祥的燭火昏暗,輕微嗶啵聲作響,燈芯已經結出了長長的燈花。
燃灰演了一天苦情戲,著實有點累,此時背對著男主沉沉睡去,白色里衣單薄,漆黑如鴉羽的長發迤邐滿床。
睡夢中的師兄,總算不像白日那樣對自己萬般排斥。
朝鄴自背后虛虛摟住那截腰,靜靜注視著小半張瑩白溫潤的側臉。
手掌隔著里衣覆在胸膛上,感受著胸腔里那顆心臟的平穩跳動,一下又一下。
很奇異的,他這樣同蘇燃灰貼在一起,腦子里卻并不是什麼與欲望沾邊的念頭。
呼吸越來越平穩,久違的安寧涌上心頭。
某個瞬間,朝鄴甚至生出了某種玄妙的想法:
就這樣看到地老天荒也不錯。
這個想法不是第一次冒頭。
當魔尊擁抱住仙人,當他溫柔地與蘇燃灰唇齒相依,當他在黑暗中安靜地凝視著對方的睡顏,朝鄴都會冷不丁這樣想,好像這樣就很好。
明明連最親密的接觸都覺得空缺,卻好像在這種無關欲望的親昵里獲得了滿足。
魔尊覺得自己因為蘇燃灰越來越奇怪了,卻偏偏控制不住。
也許是他的目光太過有如實質,燃灰在夢中若有所感,眼睫微微顫動著,身子下意識往另一側滾。
快到床邊的時候,被朝鄴一把撈回來。
然后過了一會兒,他又在夢里掙脫開,堅強地滾到床邊,身體力行地彰顯了排斥的態度。
朝鄴看著蘇燃灰的背影:“……”
就這麼嫌棄自己?
安寧無影無蹤,心頭剛熄滅的火氣又開始悶悶地燒起來。魔尊再也睡不著,煩躁地披衣下床,走到殿外頭去。
今夜恰好是蛇女值守,見到魔尊出來,連忙俯身行禮:“拜見尊……”
話說了一半,她的蛇信突然黏在了一起,魔尊冷冷道:“輕聲。”
蛇女:隔著這麼大一座寢宮,還擔心把仙人吵醒,尊上的擔心未免多余。
蛇信子終于被放出來,她再不敢開口說話,恭敬地伏著,等魔尊先開口。
四周寂靜片刻,終于聽見從頭頂傳來淡淡的問詢:“魔界和仙界,當真有那麼大不同?”
魔尊看向自己的領地,暗無天日的頭頂飛過魔鴉,漆黑的焦土中,金紅巖漿是唯一的亮色。
明明是早已司空見慣的場景,此時卻莫名扎眼。
蛇女總算是知道魔尊又在煩惱些什麼,小心謹慎地安慰:“大人應該只是尚未習慣,等再多待些時日,便能適應了。”
道理魔尊當然懂,但沉默片刻,倏地問:“可有什麼速成的法子。”
沉沉黑幕遮擋住了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不耐的語氣:“本尊不想再看他成天皺著個眉,如喪考妣似的,看了心情就不好。”
“這……”
蛇女嘴里直發苦,尊上又在給她出難題。
仙人明顯就不愿意呆在魔界,當然心情郁結。
尊上喜歡強取豪奪也就罷了,但他強人所難的同時,還想讓仙人對著他好聲好氣,未免也太過異想天開。
只是身為屬下,這種話她當然沒那個膽子說出口,只能斟酌道:“若是想讓大人高興,恐怕須得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