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已經沒了力氣,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費力:“如果我死了,我希望……我是以人類的身份死去的。”
“別逼我討厭你……楚風燁。”
手里的晶核滾落在柔軟的床鋪里,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楚風燁幾乎是茫然的站在床邊,好半晌,露出一個似哭非哭的扭曲表情。
他的神態太過可憐,像是弄丟了水源的魚,在空氣中不知所措地張著腮,竭力茍延。
即使是剛剛還滿腔怒火的蘇柳,也狠不下心來再說什麼。
室內漫長的寂靜,只能聽見急促的呼吸聲。
蘇柳紅著眼圈,終于疲憊地站起身。
看向瞬間傴僂得不像話的男人,她低聲道:“接受現實吧,楚風燁。”
“好好把握住最后的時間,別再……讓自己后悔。”
-
今晚燃灰是自己一個人睡的。
楚風燁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蘇柳走后,就把自己關在了陽臺上。
直到后半夜,他才回到臥室,輕手輕腳上了床,渾身都是寒氣。
燃灰傍晚受的刺激有億點點大,難得沒什麼睡意,當然發現了楚風燁的到來。
他閉著眼裝睡,不想搭理男主。
楚風燁也不說話,只是從背后慢慢攬住他。
力道越來越大,簡直要把燃灰揉進骨血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燃灰又開始昏昏欲睡時,身后的人卻低低開了口。
“對不起,寶貝。”
“我只是……”手上摟得更緊,楚風燁深深呼吸,仍然有一絲極其壓抑的哽咽泄露出來,嗓音也變了調,“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許燃灰離開,把他獨自一人留在這個世界上。
但更害怕他厭惡自己。
一想起燃灰對他說“別逼我討厭你”,楚風燁就天旋地轉,驚懼和恐慌讓他近乎失聲。
于是再也不敢想那個偏執的念頭,即使再怎麼不想失去許燃灰也不敢了。
像是瘋狗被一句話拴上鏈子,再也瘋不起來。
燃灰還是不說話,楚風燁也不求他回應,自顧自把臉埋進燃灰頸窩,數著他脈搏的微弱跳動。
只有這樣才能安心,讓他知道許燃灰還活著。
楚風燁回顧自己的一生,老天爺好像尤其喜歡和他開玩笑。
他這一路大起大落,似乎獲得了很多,卻又無時無刻不在失去。
……現在,連最重要的人都要離開。
他卻是個沒用的懦夫,保護不住,挽留不了。
黑暗是軟弱的保護色,有冰涼的眼淚無聲落入衣領,順著脖頸一路滑進去。
燃灰被凍得瑟縮一下,在黑夜中睜開眼,無聲嘆了口氣。
-
那天之后,楚風燁再也沒提起過讓燃灰變喪尸的事。
接下來的日子,就毫無意外。
燃灰現在虛弱得厲害,不過讓他高興的是,這毒好像不會對發量產生什麼影響。
等他死的時候,肯定也是頭發濃密的,回了主系統空間,也不會被同事嘲笑。
002:宿主的關注點總是這麼出乎意料。
楚風燁推掉了所有工作和任務,專心在家陪著燃灰度過最后幾天。
他想盡辦法讓燃灰高興,家里陸陸續續來了很多客人,都是曾經相依為命的隊友。
也不知道楚風燁是怎麼叮囑的,反正這些人見了燃灰,都神態自然,有的甚至還帶著笑。
不過正好,燃灰也不喜歡他們哭哭啼啼的,否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在開追悼會呢。
喬時坐在床邊給他削梨,嘴里咕噥著:“早知道你現在這樣,老子當年說什麼也得霸王硬上攻一回,不然也不至于素到今天,菊花都好久沒滋潤了。
”
燃灰很有點震驚:“……你竟然一直忍到現在?”
基地里現在到處都是男人,不該是喬時的天堂嗎,他還以為對方會換衣服一樣換男人來著。
喬時很直白:“唉,尋找火包友的標準被你拉高了,找不到其他想睡的男人,都是歪瓜裂棗,看不進眼。”
燃灰:“……”
喬時又嘆了口氣:“你說你什麼眼光,當時要是跟了我,咱倆肯定過得美滋滋。都怪楚風燁那孫子沒本事,保護不了你。”
這種時候了,還不忘記暗搓搓詆毀男主一下。
燃灰哭笑不得,不過幸好喬時也只是說說,很快岔開了話題。
等許燃灰睡著,喬時離開臥室,找到了在陽臺上躲起來抽煙的楚風燁。
楚風燁現在同樣瘦得厲害,幾乎和曾經判若兩人。
不在許燃灰面前時,他神情陰翳,狹長雙眼中一片空洞死氣,荒蕪叢生。
喬時默不作聲走到楚風燁身邊,也跟著點了根煙。
他倆都沒有說話,眺望著不遠處的小花園,那里長時間無人打點,殘花早已頹靡一地,花瓣凌落,混進漆黑的泥土里。
一支煙抽完,喬時拍了拍楚風燁的肩膀,轉身離開。
和隊友們聊天很愉快,但絕大多數時間,燃灰還是在睡覺。
楚風燁就坐在床邊看著他的睡顏,有時一看能看好幾個小時,怎麼也看不夠似的,就好像能一直看到時間的盡頭。
有時候燃灰睡著了,都能被他盯醒。
面對男主無時無刻不存在的注視,燃灰剛開始還被看得頭皮發麻,只覺得像是什麼恐怖片現場;現在已經習慣了,坦然接受楚風燁的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