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煙已經燃到了盡頭,楚風燁忡愣看著窗外泛起魚肚白的天。
他想不明白。
七天。
這個數字像是兜頭打了他一悶棍,現在腦瓜子還嗡嗡的響。
明明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人,怎麼突然就只剩下七天了呢?
……他還那麼年輕,還不到三十歲,有大把大把的黃金歲月等著去揮霍。
楚風燁多希望這一切是一場夢,可他不管怎麼閉眼再睜開,都醒不過來。
許燃灰從沒得罪過任何人,楚風燁卻很清楚是誰下的毒,無非是那些因他而利益受損的當權者。
楚風燁只是不能接受:為什麼偏偏是許燃灰?
有什麼仇什麼恨,完全可以沖著楚風燁來,陰招損招他都全盤接受——可為什麼,為什麼要針對許燃灰?!
一夜未睡的眼珠布滿血絲,楚風燁痛苦地捂著腦袋,嘴里發出困獸般的低吼。
直到天明,他才拖著沉重的身軀,緩緩回到臥室。
許燃灰還在睡著,臉龐安靜蒼白,胸膛起伏近乎于無。
楚風燁伸出顫抖的手,屏住呼吸去探他的鼻息。等察覺到微弱呼吸還在,才重重松了口氣。
他坐在床邊,癡癡看了半晌,像是要把那張臉烙印進靈魂里,天邊大亮,才脫掉鞋爬上床,極其小心地從身后虛虛攬住燃灰,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無聲而滾燙的熱淚洶涌,悄然浸濕了睡衣和枕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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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老中醫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楚風燁仍然不放棄,每天到處奔波,試圖找到延長許燃灰生命的方法,卻一無所獲。
燃灰身體肉眼可見的越來越糟,像是一朵秋日的花,無聲無息地迅速頹靡。
看著所愛之人慢性死亡卻無能為力,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
楚風燁本來早就戒了煙,卻又控制不住地重新開始抽,每天半夜都要去陽臺上站到天亮,離開時遍地煙頭。
短短兩天,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原本溫和的偽裝再也難以維系,陰鷙暴戾得像是條瘋狗,所有人都避其鋒芒。
但在燃灰面前,楚風燁又硬逼著自己藏起所有絕望和崩潰,不泄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情緒。
又是一天傍晚,走到臥室外,他對著鏡子練習很久,終于露出一個已經有點生疏的笑,然后才推開門,按亮了燈。
燃灰照舊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完全沒察覺到他的到來。
半只腳露在被子外,被楚風燁小心翼翼地塞回去,手里握著的腳踝伶仃,不知什麼時候瘦了一大圈。
楚風燁早就把他腳踝上的鏈子取了下來,但燃灰已經沒了下床的力氣。
心臟再次被狠戳一下,楚風燁喉頭哽住,強自壓下胃里的翻江倒海,才柔聲把燃灰叫醒:“喝點湯再睡。”
燃灰困倦地打了個哈欠,翻過身,鼻音濃重道:“……不想喝。”
楚風燁口吻輕松:“真不喝?這可是我專門給你做的病號飯,再過幾天可就吃不上了,求我也沒用哦。”
燃灰:那確實是吃不上了。
最后燃灰還是拗不過男主,被扶著支起小半個身子,勉強喝了幾口湯。
像是在喝白水,怎一個痛苦了得。
楚風燁手很穩地給他端著碗和勺,幫忙擦過嘴,又獎勵性地吻了吻額頭:“真棒。”
然后給燃灰畫餅:“等你好了,我們就吃大魚大肉,什麼香吃什麼。
”
燃灰靜靜看著楚風燁演戲,冷不丁輕聲問:“我還能吃上嗎?”
楚風燁身形一頓。
片刻后他開口,語氣毫無異樣地反問:“怎麼可能吃不上?”
心里的野犬遍體鱗傷地哀嚎,楚風燁把神經質抽動的手藏在背后,面上甚至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俯身極盡輕柔地親親燃灰蒼白的唇,他篤定道:“我已經找到了辦法,你很快就會好起來了。”
燃灰一愣,因為男主從不說謊:【真的假的?】
002很肯定:【脫離世界的過程是不可逆的,宿主中的毒肯定無解。】
那男主想做什麼?
燃灰猜不到,很快又睡過去。
楚風燁關了燈,輕手輕腳走出房間,離開別墅。
離開了燃灰的視線,他整個人迅速冷淡下來,駭人的黑氣遍布全身,路過的人退避三尺。
一路去供水中心找到蘇柳,楚風燁言簡意賅:“我有點事要出遠門,麻煩你照料許燃灰一天,其他人我不放心。”
蘇柳看著眼前的楚風燁,只覺得恍如隔世。
他們意氣風發又溫柔體貼的隊長,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陰鷙,消瘦,眉宇間帶著一層可怖的死氣。
許燃灰這一病,像是把他的生氣都抽走了。
蘇柳有無數問題想問,話到了嘴邊,卻只輕輕說出一聲:“……好。”
燃灰又狠狠睡了一覺,醒的時候腦子發懵,差點忘了自己在哪。
好不容易回過神,卻又因為門邊窈窕的黑影嚇得心臟一突。
女鬼嗎?!
不過幸好,女鬼打開了燈,燃灰這才認出來,很驚奇地出聲:“蘇柳?”
這麼長時間沒見,她還是很漂亮。
但怎麼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像是看出了燃灰的疑惑,蘇柳走近,手里端著杯溫水:“隊長有事要出遠門,拜托我照顧你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