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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時間選在初秋。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綿延綠草如茵。
親朋好友、合作伙伴紛紛到場,為這對幸福的新人送上祝福。
林蕭落從來沒這麼美過,她挽著丈夫的手,笑意明媚而甜蜜地站在草坪上,挨個接受他們的道賀,以及送上的新婚禮物。
人來人往,送過禮物的賓客自覺退開;最后,一道挺拔人影緩步走來,站定到兩人面前。
看清來人后,林蕭落唇邊燦爛的笑意微微收起。
賓客里隱隱喧嘩,竊竊私語:“那不是云總?他今天竟然也到場了?”
“林老爺子嘴都要笑裂了吧……云氏只和林氏有合作,現在又這麼給面子。”
“這兩家交情是真的深,要是我也能和云總搭上線就好了。”
新郎當然也聽說過云曳在生意場上的威名,態度越發恭敬:“云總,感謝您能在百忙之中抽時間到場。”
云曳沖他客氣點點頭,把手里的禮盒遞給新郎,又看向林蕭落,溫聲道:“恭喜,新婚快樂。”
林蕭落也頷首致意,輕聲回答:“謝謝。”
送完了禮物,與還打算套個近乎的新郎攀談了兩句,云曳并不打算多待,轉身欲走,身后卻傳來一聲:“云曳!”
林蕭落笑意大方,神色卻藏不住難過,輕聲說:“你今天能來,我真的很高興。”
她捧著花束的手指收緊:“我知道你還惦記著他,但是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他肯定……也不希望你這樣折磨自己。”
“……快點放下吧。”
云曳微微側著臉,目光悠遠地落在藍天中飄蕩的氣球上。
半晌,他微微一笑,沒有回答林蕭落的話,只是溫和道:“祝你幸福。”
于是林蕭落瞬間懂了他的偏執。
現在的云曳,與之前截然不同。
他的確是溫和體貼的,卻也是冷漠疏離的,永遠獨立行走在人群之外,不會再靠近任何人。
看著溫柔,實際上一顆心早就冷透了,陷在自己給自己的懲罰里,不見天日。
迎著丈夫關切的目光,林蕭落回過神來,悵然搖頭:“……我沒事。”
“只是想起了一個人。”
“要是他還在的話……”
見云總緩步離開,賓客如潮水般退散,自覺給他留出通道。
兩人剛剛的交談聲沒有被周遭賓客聽見,有個不知情的人好奇問起:“說起來,云總年齡也不小了,身邊怎麼從來沒有過女伴?”
“他這麼出眾,脾氣又好的鉆石王老五,肯定有不少人追求吧,怎麼到現在都單著,孤家寡人……”
本以為這應該是個喜聞樂見的八卦,沒想到所有人全都沉了表情,諱莫如深。
不知情的人很茫然,不明白為什麼沒人回答,難道大家都不喜歡豪門八卦?
他又問了幾句,最后還是有人看不下去了,言簡意賅地提示:“你沒看過云總的訪談?”
“他親口承認過,自己是有愛人的。”
“而且他左手無名指上還戴著婚戒,什麼意思不用我多說了吧。”
那人愣了,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記憶:“可是……可是云太太,從來沒有出現過啊?”
說得這麼篤定,你們都見過不成?
回答他的人嘆了口氣。
等云曳的身影徹底離開,再也看不見半點,他才低聲道:“……因為他已經去世了。”
所有人都知道,云氏集團的掌權者,有個深愛的同性戀人。
每當提起他,那雙眼中就會爆發出驚人的光輝,和無窮無盡的溫柔。
即使對方從來沒有出現在公眾視野中,也沒有人敢質疑那個愛人的存在。
因為沒人敢招惹一個清醒的瘋子,
也沒人敢接受他溫柔卻不留情面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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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林蕭落的婚禮上出來之后,云曳沒有回家,而是去了趟私人療養院。
這是云曳本人名下的財產,療養院的客戶也只有一個人。
已經到了黃昏,天邊染上爛漫的金黃,療養院里種著大片大片的楓樹,一位坐著輪椅的老人被護工推著,在樹下看風景。
她合著眼,腿上披了條毛毯,像是已經睡過去。
云曳踩在落了滿地的楓葉上,他手里搭著西裝外套,慢慢走到老人面前蹲下身,柔著聲音道:“伯母。”
“我來看您了。”
像是從瞌睡中醒來,陸母這才睜開了眼,下意識喊了句:“燃灰?”
喊出這個名字,她才像是反應過來,對著云曳笑笑,笑容慈祥:“小云來啦。”
云曳溫柔地垂眸一笑,沒有計較陸母的叫錯,站起身來讓護工回去休息,自己親自推著輪椅,陪著陸母在院子里散心。
一邊走,一邊低聲和她分享今日份的見聞。
語氣低沉柔和,娓娓道來。
“我今天工作不忙,去參加了林蕭落的婚禮。”
陸母花了點力氣才回想起來林蕭落是誰:“哦,是那個小姑娘……是個好孩子。”
“結婚好,結婚好……她今年多大啦?”
云曳輕聲回答:“三十一歲。”
“三十一了。”陸母重復了一遍,問云曳:“你今年多大啦?”
云曳聲音平緩:“伯母,我今年三十二歲。”
“三十二,三十二……”陸母喃喃,枯瘦的手指放在扶手上,茫然地看向晚霞。
云曳也跟著看過去,任憑金光揮灑在雕塑般的眼角眉梢,靜默著沒說話。
那一瞬間,他們都想到:
如果有個人還在的話,應該也已經三十二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