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本還算和睦的團聚,被這句難堪的話擊得粉碎。令宋見青沒想到的是,宋露林居然并沒發作,當做沒聽見:“不缺錢就行,那我就不操心了。”
飯桌上一陣沉默。宋見青喉嚨一陣干澀,端起旁邊的酒杯,一飲而盡,冰鎮的白葡萄酒酸度降低了很多。他緊緊閉了閉眼睛,深呼一口氣,言語比方才更加橫沖直撞:“您還有其他的事嗎,我明天還有很多工作。”
從餐廳中可以眺望海景,霓虹燈影折射到宋露林臉上,她苦笑:“工作比我這個媽還重要嗎?”
宋見青沒有回答,只是沉默著倒酒,喝酒,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宋露林。
他們算得上是彼此世間唯一血脈相連的親人,卻陰差陽錯陌生到如此地步。
小時候宋露林抱著他去聽評彈、游覽太湖、牽著他的手送他上學的畫面,紛紛在宋見青面前閃逝,一幀一幀,寒心酸鼻。
他強扯起嘴角笑了,朝宋露林舉杯,淺黃色明亮透徹的酒液在杯中晃蕩,像宋露林價值不菲的蜜糖貓眼戒指。
他一字一句、誠懇地說:“媽,您特別漂亮,不需要我打攪您的生活。”
宋露林也笑了,不知從哪推出個不大的匣子:“這個呢?你也不需要麼?”
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匣子,裝不了多少東西,從外觀瞧不出什麼。宋見青以為又是什麼價格很貴的禮物,沒當回事地問:“什麼?”
他側過視線,看向遠處沉甸甸的海,想著看海的人。
——直到他聽清楚宋露林的話,被酒液浸泡沉醉的神經陡然清醒,酒精一股腦地涌向大腦,瞳孔急遽擴大,難以置信地直直盯著她。
夜色繁重濃稠,像是許多種藍色堆砌。今夜的月光淡淡,宋見青從兜中摸索著另外一把鑰匙,開門。
屋內燈光已熄,云釅已經睡著了。
臨睡前云釅沒有拉緊窗簾,留了個縫隙,對沉靜的月發出邀請。徜徉在其中,陷入告別現實的詩意夢。
他走進臥室,看到窗簾的影子幽然輝映在云釅臉側、頸側,像是漣漪水波,是屬于上帝的曲線。*
床尾的拖把早已聞到他的氣息,沒有大聲吠叫吵醒沉睡的云釅。只是乖乖伏著,尾巴忍不住狂擺。
云釅的睡姿從不安穩,連帶著被子一起,渾身仿佛散發著波曲水光,像漩渦,勾得人愛欲旺盛,卻無處宣泄。宋見青湊近他,觀察著他白皙的臉龐與卷翹的睫毛,形狀飽滿的嘴唇,纖細修長的脖頸,聞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
百葉窗落在暗夜,睡意朦朧。
他任由酒精驅使本能為所欲為,翻身上床,從背后抱住了云釅,手臂悄然攏住他的腰部,是個擁在懷里的姿勢。
他的動作并不輕緩,渾身裹挾著涼氣,睡眠本來就淺的云釅迷蒙中醒了過來。在銀白淺淡的月亮普照下,迷離松散地看向他,幾乎是鼻尖抵著鼻尖的親昵姿態:“你回來了?”
兩股呼吸交織,宋見青終于分辨出了那股甜而熟悉的橙花味來自哪里。是那瓶香水,七號樂章。
這張床有點小,他們不得不以貼合的姿勢入眠,避免誰半夜掉下床去,略帶酸甜的葡萄酒味縈繞在這狹窄的床畔。
酒精被催發,宋見青感到昏昏沉沉,從鼻腔中擠出回答:“嗯。
”
作者有話說:
上帝的曲線那句話化用自高迪。
可以猜猜宋露林給了宋見青什麼東西!
第96章 病患陪診
醫院門前的空地一直有車來來往往,梅洛鎖骨上那條夸張圓潤的珍珠項鏈隨她艱難移動的動作小幅度跳躍,掩在衣領下,倒比她本人靈活很多。
她挑起眉梢打量來人,帶著些不高興:“劉阿姨讓你來的?”
陸景的第一個鏡頭并沒有直接拍攝他,而是順著云釅不爽的目光下移,他落在大理石地磚上灰暗的影首先入鏡。
搖鏡頭持續上揚,他比梅洛高上四五厘米,看起來很年輕。只不過眉宇間有掃不去的暗淡,像剛上完早八課趕來上班的倒霉蛋。
他的身份是被系統分配給梅洛的陪診員。
陪診員是一種新型職業,不以盈利為目的,主要幫扶對象是無子女陪伴、對智能化系統操作不熟悉的老年人,以及梅洛這種在異鄉獨自生存、暫時失去自主能力的病患。
簡單概括,他們就是陪伴病人,以及幫病人跑腿的人,工資不高,更像是獻愛心。
梅洛對平臺提出的要求更高些,需要陪診員住在她家中一起生活,照顧起居,所以才一定點名要女孩。
劉阿姨擅作主張給她分配了個男性陪診員,人來都來了,也不能直接把人趕回去。她取下耳機,嘆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相比于她言語中不自覺透露出的距離感,倒霉陪診員直接大步上前,收走了她那副用不熟練的拐杖,讓她坐在輪椅上:“謝時令。”
坐著的感覺比拄拐好上太多,梅洛舒服了,故意找茬的情緒也散了,問他:“哪個時哪個令?”
“時間的時,命令的令。”他話不多,梅洛問一句才答一句,像可靠堅韌的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