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倏地變亮,像個渴望零食的小孩,轉過頭看向宋見青,滿是懇切:“你會劃船的對吧?”
陽光避過柳枝落入他眼睛中,宋見青不禁失笑,用指尖歸攏他額前碎發,點點頭:“我還真劃過。”
見他不像開玩笑,云釅張大嘴巴:“難道你不僅在面館打工?”
宋見青再次點了點頭:“我媽之前很愛坐船,有事沒事就聽評彈,再打個傘坐船上,她說她喜歡聽水的聲音。”
沒想到緣由與宋露林有關,云釅聽得入迷,像個聽書客似的問:“然后呢?”
“然后我媽就硬要帶上我一起,我覺得這筆額外開銷有點影響生活,”宋見青已經開始靈活熟稔地用木槳撥水借力,小船輕微搖晃,向前駛去,“于是我就和船夫商量,可不可以我們自己劃,費用減半。”
一個拗不過媽媽不得不操持家業的小孩子形象油然而生,云釅看著他挺拔身姿,想象著他小時候會是什麼模樣。
他故意打趣宋見青:“你好懂事。”
回應他的是一片潺潺水聲,波紋圈圈外擴,金色的日光隨風被柳葉枝條剪出斑駁形狀,零零碎碎地融在目光所及之處。
清脆鳥鳴飄蕩閃逝,河街兩岸古樸自然,視覺上清新而自然,河岸畔景色變化不差,就像幅色彩豐蘊Live動圖反復播放。
波光蕩漾,宋見青劃船撥槳的動作悠然自得,帶著與這座江南水鄉心心相印的優雅,從容不迫感知暌違已久的故鄉。
我的心是七層塔檐上懸掛的風鈴,叮嚀叮嚀嚀,此起彼伏,敲叩著一個人的名字。*
光斑從粼粼河面折射至宋見青顴骨處,像顆形狀不規則的珍珠在親吻著他的眉眼。
云釅就這麼望向他,看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略微翹起而不自知的唇角,覺得自己被蠱惑得愈陷愈深。
最濃郁的秋意從流淌著的翡翠中綻放,綠色是很干凈的顏色。云釅低下頭看向漣漪四散的河流,驀地想起《Atonement》中凱拉·奈特利的露背長裙,祖母綠絲質禮服搖擺掀動的流動感,像極了這條承載許多的河流。
“見青,你還記不記得塞西莉亞的那條綠裙子?”船艙內飄進一片窄窄的柳葉,正由綠向黃過去,他輕輕地揉捏著它。
他的聲音不大,宋見青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中木槳,沒有聽清他說什麼。
這部電影他們一起看過,都認為其中敦刻爾克的長鏡頭最完美。
于是宋見青再次問他說了什麼,同時低下頭去。
誰知下一秒云釅用指尖輕點他的嘴唇,指腹掐一粒小巧的蘇式話梅喂入他口中,笑意盈盈很是狡猾。
他下意識便用舌頭含住差點掉落的話梅,牙齒咬住果肉一剔,酸甜濕軟的味道在口腔彌漫,味蕾瞬間被刺激,不自覺分泌出津液。
這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味道,宋露林以前夏日里總愛買,飯后兩三顆,消食解膩。
原來只需要一粒話梅,就能把他帶回燥熱蒸騰的夏季,心意微動,十年一覺蘇州夢。
云釅已舉起墊有紙巾的手掌,示意他吐核。
他無奈地看著云釅怡然自樂的模樣,還好剛才沒有被鏡頭捕捉到。
“你在哪里買的梅子?”他根本不知道云釅從哪里摸出來的,這才看見云釅兜里鼓鼓囊囊一小袋。
平江路這種商業氣息很重的旅游景點,很容易有黑心商人坑蒙拐騙,甚至鬧出過一顆梅子賣十塊的新聞,本地人不在這里買東西。
云釅“唔”了一聲,回想:“就在剛才一個婆婆那里,很便宜。”
他這才放下心,想起被偷襲前云釅沒重復的問題:“你剛才問我什麼?”
腮幫子鼓著顆話梅,云釅邊吸溜口水邊重復了一遍。
他點點頭,當時他們兩人都被塞西莉亞那襲綠裙所驚艷,美得不可方物:“我記得,整部影片都很美,那條裙子最后不是還賣出三萬美金嗎。”
他回頭顧盼,不清楚為什麼云釅忽然提起這部電影。
臨近終點石橋,投下一片昏暗的影。靜謐安寧的短暫旅程即將結束,云釅的聲音淡淡,像是與流逝的水交融。
——“你的故鄉比它還要美上很多很多。”
作者有話說:
我的心是七層塔檐上懸掛的風鈴,叮嚀叮嚀嚀,此起彼伏,敲叩著一個人的名字。——余光中
電影《贖罪》非常美,光影和服化道都很獨特,感興趣可以看看。
第75章 失去很痛
比賽結束,宋見青和云釅領先游覺隴他們倆整整半條河。
游覺隴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被這根滿是瘢痕的長木槳搞得幾近崩潰:“你們讓一個連船都沒坐過的人來劃船,是不是太過分了?”
他劃船動作不正確且不協調,整條船像磐石般穩然不動,坐在船艙的白落楓躍躍欲試:“我小時候會劃船,讓我來試試。”
累掉半條命的游覺隴立刻退位讓賢,接過她遞來的紙巾擦汗,大喘氣著坐回船艙里。
他不僅沒有任何表現欲,甚至對著鏡頭自言自語:“早知道有軟飯吃,我何必劃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