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不笑,那雙深邃幽深的眼眸暗下來,渾身的氣質就像變了個人。日常生活中他突然冷了臉并非針對某個人,只是無意識的神態轉變。
這是云釅好幾個月觀察后,總結出來的規律。
這其實一直是讓他對宋見青感到著迷的“點”,就像細小針頭刺破皮膚,冰涼的金屬熔在身體里,又疼又驚,甚至有扭曲的快感,無力抵抗。
不能否認,他極為享受宋見青對他獨一份的熱忱和溫柔,從他們見面的第一秒開始就是這樣。
但他也很喜歡盯著宋見青面無表情時,那沉著而嚴肅的側臉看。他不自覺流露的矜傲神色和自得的狀態,給人一種頗有故事感,像是侵略性極高卻愿意談一談生命意義的哲學家。
這種容貌容易惹人注目,會引發猜測:他是學什麼專業的?成績怎麼樣?有沒有交往對象?喜歡男人還是女人?是否能接受一夜情和開放式關系?
所以在云釅首次見到原來他在家人面前是如此放松時,不禁呆住了,隨即又喜悅,希望他能一直保持這樣的心情。
當然以上的猜測都是出于最淺層的外貌特征,只有云釅認識生于江南的他,他的山塘街和海底月,他的自行車和綠豆冰。
越是與其他人所得到的待遇相對比,那份暗自生長的偏愛就會多一點點。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霜雪后,蘊藏著的是只有他自己知曉的繾綣。
被偏愛的有恃無恐,雖然云釅不曾恃寵而驕,但偶爾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
就比如現在,宋見青取出生理鹽水反復幫他清理傷口,又涂上碘伏。
看到皮膚沾染熟悉的藥物,云釅笑了一聲,眼睛倒映著玻璃彩燈的余暉。
然后就被宋見青狠狠剜了一眼,也停止了怕他疼吹冷氣的動作,云釅立刻乖乖閉上了嘴。
宋見青丟掉棉簽,語氣寡淡,明顯慍著怒氣:“笑什麼?”
他問了,云釅不敢不回答,正襟危坐:“我想起來,在蘇州咱們剛認識,你也是這麼幫我涂碘伏。”
“......”虧他還笑得出來,宋見青沒好氣地用捏他沒什麼肉的臉蛋,“你一年究竟要受傷多少回?”
這話聽著就是沒準備跟他真生氣,云釅趁周袖袖在廚房給小貓熱奶,雙臂摟住了站在他面前興師問罪的宋見青。
正數落人的宋見青霎時一僵,渾身好不容易凝起的威嚴沒出息地全散了。
隨后云釅又把下巴貼緊在他小腹,眼睛眨眨,跟當時在蘇州央求他收留自己時一樣,很是犯規地秋波一轉:“這是意外嘛,我一定小心。”
在難得的甜言蜜語炮轟下,擔心不已的封建大家長說不出話了,只能咬牙恨自己不爭氣,這麼快就繳械投降。
宋見青別過腦袋不看他,仍故作生氣:“撒嬌不夠。”
“那怎麼辦?”
他俯下身去,握著云釅的薄肩把他強勢地抵在沙發靠背上,唇瓣相接,快速和他接了個短暫的吻,好像只是短暫地交換了呼吸。
“這樣才行。”
周袖袖托著一只淺碟,腿上趴著那只不知不覺引發小型矛盾的壞貓。
她把裝著熱牛奶的碟子放在沙發上,拎著小貓后頸把它也放上去,示意它趕緊填飽肚子。
小貓驚恐地睜大雙眼,四爪撐著身體搖搖擺擺向前進,和好奇看向他的云釅對視,小尾巴豎起來,像根不停搖擺的指針。
宋見青微瞇雙眼,像是隔離生化武器一樣把云釅和小貓隔了老遠,自己坐在中間,像是杜絕它再次傷人的銅墻鐵壁。
他的氣質攝人,果然也攝貓,它敏銳地嗅到了不友好的氣味,果斷停下腳步去舔牛奶。
它像是跟自己的舌頭不熟悉一樣,舔的奶星子飛濺,喝一半撒一半,全落在皮質沙發上。
周袖袖沒眼看他保護過度的樣子,轉頭問云釅:“我們給它取名字叫青青好不好?”
“?”宋見青眉頭緊皺,荒謬地看向周袖袖,“叫什麼?”
“青青啊,”周袖袖湊近用手指輕戳貓屁股,差點一指神功把貓戳得臉摔進奶盤子,“隨你,多好聽。”
她虛偽的夸獎并沒有獲得宋見青的讓步:“那怎麼不隨你?干脆叫袖袖好了,你先發現的。”
“那到時候喊袖袖兩個字,鬼知道是在喊誰啊?”
“不管喊誰,你們兩個一齊應聲就行。”
“不行,就得叫青青!”
“你不要太過分!”
“青青!”
“袖袖!”
......
云釅茫然地坐在一邊,不清楚自己剛出了一會兒神,兩個人怎麼就又吵起來了。
喝奶餮足的小貓還不知道面前這兩個莫名其妙大吵的兩腳獸是在給它取名字,趁宋見青沉迷吵架,從他腿上輕輕踩了過去,跌跌撞撞奔向被它撓了一爪的救命恩人。
云釅的手放松搭在膝蓋骨,它作勢要舔,帶倒刺的舌頭都伸出來了,云釅卻趕緊避開。
欲舔未成,它那截粉嫩的舌頭還耷拉著,尾巴微張,看起來倒不像貓了,像狗。
云釅笑著揉了揉它的小腦瓜,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上面涂了藥,你不能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