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沖洗著被他自己反復搓磨的手掌，最終流淌過水池，一股腦兒灌入下水道。

“你真來了。”

身側傳來熟悉的聲音，懶散，吊兒郎當，卻不意外。

他側目尋去，看到了與昨日打扮完全不同的趙祐辰。昨天的他初見時表情乖張，今日倒正經。他的頭發盡數向后梳去，看上去精神抖擻，和他懶洋洋的語氣截然相反，雙手斜在兜內，沒個正型。

云釅心中一瞬驚跳，他有種褪去偽裝的丑陋面皮被人偶然撞見的慌亂，正巧這人還是喜怒不定的趙祐辰。

他血管鼓脹的興奮感消散，被人抓包的失措像是寒冰封住他起起落落的心跳。他鎮定下來：“明月樓這麼好的招牌，不吃白不吃。”

“哦？哪道菜你最喜歡？”趙祐辰抽出插在兜里的手，轉為抱臂環胸，依舊倚在墻面。

這個角度，云釅無需回頭，就能從鏡中看到他的表情。趙祐辰半瞇起的眼睛中劃過譏誚，明顯不信他只是來吃菜的。

海帶絲，糯米飯，不對，沒有糯米飯。云釅對自己無語了，剛才吃進嘴里的有什麼，他統統忘了個干凈。

為了不讓尷尬的詰問繼續下去，他只好轉守為攻，琢磨著這種人該用什麼樣的語氣。他佯裝不耐從鏡中瞪向趙祐辰：“你有什麼事？”

被瞪的人笑著回答：“剛吃完就翻臉不認人？”

果然吃人嘴短，云釅驀地被噎了一下，說不出話了。他自己先鬼迷心竅，濫情代入自己就來了這里，結果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眼見話術奏效，趙祐辰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一步走上前去，捉住他的手肘借力帶他轉向自己。

這樣，他和云釅的距離驟然縮減，連眉目都接近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

云釅忽地鼻息一滯，眼睛瞪大掃過趙祐辰猛然在他面前放大的五官，急忙偏過頭去，目光下移，無措地不知該看向何處。

他在心里罵自己為何如此遲鈍，趙祐辰的心思昭然若揭，就差沒把“心術不正”四個字刻在臉上。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他右側臉頰，他聽到趙祐辰悠悠地笑道：“怕我？”

廢話，突然越過正常社交距離湊這麼近，誰不怕啊。

云釅在心中小聲嘀咕，期期艾艾地回答：“你別靠我這麼近。”

前面剛被他質問過翻臉不認人，云釅不好大力推搡，又無法忍受這樣突如其來的狎昵，煎熬得快要精神崩潰。

趙祐辰比他高一點，力氣也比他大：“我又沒有做什麼，你想到哪里去了？”

神經病，云釅在腦內瘋狂贊同白澤給他下的定義，果然是神經病，自己湊上來還要倒打一耙。

“你不會不懂我的意思，別裝傻，”趙祐辰的語氣越來越怪，灌入耳中，像是有什麼詭異的蟲子在云釅手背上爬，“以后你肯定也要回北京，我們又不算異地。”

“如果不行的話，做床伴也可以。”

云釅心中陡然一驚，他以前不是沒被人表白過，但是這麼放蕩又不禮貌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他咬緊牙關，心里一橫，把越湊越近幾乎要把嘴唇貼在他臉頰的趙祐辰推開，壓抑著怒氣警告：“我對你沒有那個意思，也沒有這樣的需求。”

聽到他這樣說，原本臉上也聚起火的趙祐辰“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

云釅被他喜怒不定的情緒搞得云里霧里，一臉茫然，他分明都做好和他打一架狼狽收場的準備了。

趙祐辰目光下移，不懷好意地在他身上看來看去，看得云釅渾身難受。

他眼中情緒已被替換為憐憫，語氣也壓抑著笑：“你不行啊？”

“？”

他絲毫沒有被拒絕的喪氣，反而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安慰似地撫上云釅的肩膀：“沒關系，我來就行。”

云釅對他徹底無語，和他沒什麼好說的。用盡渾身修養才沒罵他，只翻了個白眼把他的手拍開：“放開。”

電話鈴聲截斷了趙祐辰原本要說的話，云釅拿出手機，屏幕上的來電人顯示為原立明。

他緊張起來，眼神示意趙祐辰沒事兒就趕緊走，沒想到他反而來了興趣，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靠在墻上。

“......”行吧。

云釅認命地走遠了幾步，作出微乎其微的抵抗，接聽了電話。

原立明的聲音不如前幾日緊繃，云釅只聽他的聲音就明白大功告成。

“您已經可以回來了，”原立明畢恭畢敬，沒有邀功的驕矜，“您的母親想要見您一面。”

可是云釅沒想到，等真的再見到她，已經是一個多月以后的事情。

作者有話說：

不清楚真正的蘇州有錢人婚宴吃什麼，吃席的大家湊活吃點，甜的咸的都嘗嘗，反正不收錢。

31 第31章  北京·夏·竟又相逢

“雪這麼大，你要帶他上哪玩兒去？”霍池把被雪水濡濕的圍巾取下，放在玄關上，把林觀秋父子倆堵了個嚴嚴實實。

被抓包的林觀秋轉過身，朝林燕做了個皺巴巴的鬼臉，逗得林燕笑出聲。

父子倆的齊心協力可把霍池氣得不輕，她把自己剛才買來的排骨丟在地上，沒好氣地說：“你就慣著他吧，零下好幾度，又帶著他往雪地里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