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腐腐之光 《薔薇月令》 第45章

《《薔薇月令》》第45章

他是飄搖在此處的旅人,無法扎根,留下真實姓名,就會刻下雋永烙印,難以消除。

況且林燕也的確是他的名字,承載了他最幸福的一段時光,不算騙人。

“北京,”面前的人輕聲喃喃,齒如編貝,仿佛已經瞭望到遠在千里外的首都,“我叫宋...青,在蘇州長大。”

他的發音很遲緩,帶著莫名生分,好像不熟悉自己的名字一般。

宋青?云釅把這名字在舌尖上來回揣摩了數次,不甚高明地說俏皮話:“好巧,我們的名字都是兩個字。”

已經介紹完名字,好比交換重要信物,萍水相逢的階段消失,人們總迫不及待以朋友自居。宋青好奇地問他:“燕是哪個字?”

他們在人家店鋪門口站了良久,雙腿發酸,沒人好意思先動,倒惹得店主冒頭出來查看是否下雨,不然門口這兩人待著干嘛。

閑聊不逛,耽誤人家做生意,云釅先邁下臺階,偏頭看他。說起名字緣由時,澄澈眼中有毫不掩飾的驕傲,解釋得文雅:“舊時王謝堂前燕。”

原來是這個字,宋青任他走在前方兩三步,自己緊追他的步伐,覺得這人看哪里都好奇的模樣純真,的確像只初生小燕。

他沒頭沒腦地聯想:“烏衣巷在南京秦淮,離蘇州不遠,你會去嗎?”

云釅沉吟片刻,認真地回答他:“大概不會,我家中還有事,待不長久。”

聽到他這樣的回復,宋青的臉上好像有些郁悶,云釅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又想多了。

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這麼怕氣氛冷下去,于是主動揭開另一個話題:“你吃晚飯了嗎?我請你吃飯吧?剛才你救我,我還沒來得及好好謝謝你。

從物質上表達感恩,是云釅最熟稔的,不必過多剖白心肝,卻具有相同的效果。

與他并排的宋青腳步一頓,像是有顧慮。見狀,云釅連忙補充:“吃過也沒關系,我們可以——”

還沒等他說完,宋青搖了搖頭,說:“還沒有,可以由我來選餐館嗎?”

這是應該的,云釅當然愿意,他聳了聳肩膀:“畢竟我初來乍到,也不清楚有什麼好吃。”

 

高鐵上的盒飯味道不好,云釅來時路上揣著重重心事,一點胃口也沒有。現在跟在剛認識的朋友身邊,新鮮的蘇式菜香氣直往他鼻子里鉆,餓了起來。

宋青引著他在曲折羊腸小巷中七拐八拐,終于停在一間年歲已久的老店前,他示意云釅:“就是這間,口味很好。”

小店里是木桌木椅,云釅走進去才發現里面別有洞天,木質窗欞把一輪淺黃色的月亮鎖在天穹,時候正好,抬首可觀,并不覺得它遙遠。

桌上瓶里插著幾只微垂的蝴蝶蘭,來回穿梭的人們動作間掀起風,它便隨之搖曳生姿。

店老板一見到站在云釅身后的宋青,熱情地打起招呼:“你可帶朋友來了!吃什麼?”

被老板一聲毫不見外的“朋友”哄得愉快,云釅覺得這該由本地人一并抉擇,便轉頭去看宋青,期待地學舌:“吃什麼?”

接待首次來南方的客人,宋青連菜單都沒看,點了兩碗蘇式蟹黃面。

在剛走進店時,云釅就聞到了蟹黃的鮮香氣。他從前只是風聞,從沒吃到過,語氣里是抑制不住的好奇:“蟹黃煮的面麼?”

北方人愛面食,燴面臊子面刀削面熗鍋面牛肉面,花樣繁多,外滑內筋,把一碗面抬到代表一座城文化氣韻的地位,他卻唯獨沒見過蘇州人的面條。

樓下客滿,宋青和他一起上了樓梯,搖了搖頭,仔細介紹:“面的湯很少,蟹黃是澆頭。”

“蘇州人吃面側重湯底和澆頭,”他替云釅擦拭干凈長條椅上落的灰,“和你們北方的面應該不太一樣。”

宋青選的位置很好,云釅稍微一偏頭,就能繼續游覽山塘街的美景。河面疏朗寬闊,距他們不遠處就有一架石板古橋,橋底扇面泛著金色光輝,倒映在河水中,無縫銜接成又一個嶄新的月亮,距離更近,靜影沉璧。

他倏而想起張愛玲寫在《傾城之戀》里的那句話,海底月是天上月——

張愛玲的書往往超越雅俗,筆法艷麗又靈透,造語新奇,見之不忘。云釅右手半握,用指骨撐起下巴,眼神流轉在閃亮的燈帶和燈籠中,有些酸澀。

他徐徐轉回,卻發現自己在看風景的時候,坐在他對面的宋青一直在看著他。

在璀璨光芒的映襯下,宋青淺色的瞳孔也被染上奪目光彩,像是有煙火在他眸中忽隱忽現。他們的眼神驟然相接,云釅耳旁熱鬧的人聲、船槳撥尋的水聲都一一散去,露天閣樓歸于闐靜。

想起那句不合時宜的話時,云釅心中一驚,咬破了自己的舌頭,鐵銹味彌漫在口腔,方止住莫名念頭。

眼眶和心房都澀澀的,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濃郁鮮香的蟹黃面趕來救了場。

他沒有置人于尷尬境地的習慣,也就沒有問宋青剛才為什麼在看他。碗中聚著一團熱氣騰騰的面,細長,看上去一碗面最起碼用了足足七八只肥蟹,鋪在面上,金燦燦的,色澤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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