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山里的小學空氣清新,走出辦公室,唐安晏迎面和暖風撞個滿懷。懸崖村的風,大涼山的風,都和北京不一樣。
唐安晏無比貪念這里。
等真的找到了那真生活的地方,唐安晏突然不敢再繼續上前,害怕這分開一年多的時間里,那真是怎麼過來的,怎麼熬的過那些被唐安晏親手拋棄留下的痛苦回憶。
唐安晏一想到就受不了。
方才還晴天,此刻下起小雨,雨水不大,不時滴落身上仿佛在與之親吻。
唐安晏漫無目的走在學校里,繞了一圈不知道到了哪里,估計是宿舍一類的,有個背影正在撿外面晾曬的衣服。
思念成疾的背影就在眼前,唐安晏屏住呼吸,卻不敢再靠前一步了。
等到那真把最后一件衣服收到胳膊上,唐安晏上前,匆匆抓住那真胳膊。
“那真。”
清晰而顫抖的聲音隨著絲絲縷縷雨滴掉在地上,在那真心里也碎了一地的枯萎。
那真抱著衣服下意識要跑,唐安晏抱住他,“那真,你聽安晏說。”
“不要……”
一年多的時間,思念再痛,也會減淡,可突如其來的重逢又勾起了人最慘烈的回憶。
“別碰……那真……”
那真倔強的撇開臉不去看唐安晏,唐安晏無法,把他抱到懷里。
“你聽安晏說,安晏不是故意的。”
想好的話到了嘴邊全都成了臨時稿,唐安晏除了對不起再也找不到更好的道歉。
那真抽回自己的手,唐安晏怕弄疼他不敢太用力,直到看到正臉,唐安晏才發覺那真瘦了,太瘦了,他當初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肉,又在一年多分別里煎熬成虛無。
那真抱著衣服站在唐安晏面前,“都說了……不要那真……為什麼……還要來找……那真……”
“沒有不要你!”唐安晏捧著那真的臉,那真倔強的扭開,唐安晏只能改為抓住他手腕。
“安晏沒有不要你,那真,跟安晏回家吧好不好?”
那真搖搖頭,抽回自己的手,“那真……不要……這里才是……那真……的家……那真……不走……”
唯恐自己太過逼急了他,唐安晏不敢再輕舉妄動,那真咬到發白的嘴唇和通紅的眼眶無一不讓唐安晏心疼。
可久別重逢的思念讓唐安晏潰不成軍。
“那真,我這邊下課了,去看電影嗎?那真?”
是涼布在找那真,那真想起來要去看電影的事情,難過的看了唐安晏一眼,小小的后退了一步,“那真……要走了……那真……還有……事情……”
“那真,安晏在這等你。”
那真不開心的看著唐安晏,“那真……不管……那真今晚……不回來了……”
唐安晏輕聲哄他,“嗯,那真去忙,安晏等那真忙完。”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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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成疾的痛苦在見到那真的那一刻非但沒有疏解,反而加之更重。
但好在,見到了,找到了,就還有機會,好得過一年多來,不能寐的夜和沉重的愧疚積壓于身,如被悶在深海里。
那真最后看了唐安晏一眼,還是走了。
雨勢越來越大,唐安晏躲在屋檐下。
江琛打電話過來問他在哪,唐安晏捏了捏眉心,望著斜落在肩上的雨滴,“江琛,我找到他了。”
可唐安晏閉上眼想到的都是剛才那真的逃避,退縮,甚至是害怕。
唐安晏讓江琛先回昭覺,自己留在這等那真回來,江琛本來還勸幾句,最后耐不住唐安晏固執一般的堅持,臨到最后也只罵了人一句“自作自受”掛了電話。
隱約從剛才的談話里判斷出那真似乎和別人約好了去看電影,他恍惚記起來,自己也是帶那真去過的,可惜只有一次。總以為來日方長,好多沒做的事情最后都沒有立場和身份去做,自以為不會走的人也早就離開了一年多之久。
唐安晏自視清高,把和那真的感情看得并沒有自己以為的不重要,可寫滿了賬單的筆記本毫不遮掩的陳述著唐安晏的難堪,后知后覺意識到,那個被他從懸崖村帶出去的小傻子,其實比他活的透徹。
從來都不是那真離不開唐安晏,是唐安晏,在依附著那真的愛而活。
雨水絲毫沒有放緩的跡象,坑洼的小學被籠罩在夜色與水霧之中。
那真回來的時候,唐安晏還停留在他走之前的位置。
唐安晏其實大多時候都是穿休閑裝的,只有在北京生活的那段時間里,整日西裝皮鞋,打著規矩領帶的唐安晏那真其實總會忍不住害怕,準確的說是躲閃。
在職場上叱咤風云的唐安晏是那真很少見到的存在,那樣子的唐安晏充滿了算計,征服和野心。
即便那真明白,這樣子的唐安晏不過是因為失去了唐老爺子的庇護,逼迫自己撐起當下動搖不平的集團事務來。
在北京的時候,那真總覺得唐安晏很遙遠。
現在,唐安晏又換上了熟悉的休閑風格,腰間紅黃交映的薯條甚至出自他手,那真在大涼山的雨夜里,找到了自己許久未見的熟悉感。
這熟悉感,又帶著致命的誘惑性。
迫使那真心里每想近一步,實際都要退一步。
再回神的時候,唐安晏也正好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