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晏不恐高也被折磨的不行,低頭看,成片的懸崖峭壁,觸目驚心。
腳踏入平地的一刻腿都是軟的,那真小心的攙扶他的胳膊,偷偷的撇開頭笑。
懸崖村自從被報道之后引了不少游客來往,眼下山腳平地就聚集了十幾個背著行李的游客,應該是團體組織過來旅游,人潮熙攘,唐安晏把那真往身邊拉,把他憋笑的臉掰過來朝向自己,沒用多大力氣捏捏他的下巴,佯怒。
“那真是在嘲笑安晏嗎?”
那真連連擺手,急求辯解導致臉都憋的通紅,下巴擱在唐安晏指尖輕輕蹭,一臉嚴肅的發誓,“那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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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人都知道,懸崖村的人進出村莊不容易,背下來的洋芋大多都不會再背回去,所以許多不良商販故意把價格壓得很低。
一背簍七十多斤的土豆最后只給十塊錢。
那真攥著一張五元紙幣和五個一元的硬幣揣在阿瑪給縫制在衣服上的錢包里,里面零星還放著幾枚一角的硬幣和疊放的整整齊齊的五角紙幣。
那真從錢包里摸索出來一張一元的,頓了頓,又捏起來幾個一角的硬幣,攤開手心給唐安晏。
“買糖...給安晏...”
那天唐安晏一句隨口的話,竟讓那真記到了心里,樸實的笑容和清澈的眼睛被這大山渲染的通透,里面密密麻麻的真誠讓唐安晏心被滿滿當當的填滿。
唐安晏怎麼可能用那真的錢,沿路正好有集市,各地村民把自家種的水果和青菜運下山,山村比不上城市,各戶收入很低,勉強維持生計。
唐安晏抓著那真的手腕從一處糖果攤面前停下,糖果種類很少,被平鋪在地上,用尼龍袋墊著。其中夾雜著少部分的巧克力,是唐安晏小時候見過的元寶形狀的,不苦,反而齁甜。
唐安晏蹲下身子,抓了幾個巧克力,又拿了幾塊奶糖,賣貨的是個年輕點的大哥,稱了稱,伸出五個手指頭,“五塊。”
唐安晏把用塑料袋裝好的糖果接過來,遞給那真,那真糾結的扯著錢包口,心疼的抽出來一張還沒捂熱的五元紙幣,猶豫著要給大哥,還在試圖和唐安晏打著商量。
“糖吃多了...牙...會壞...那真沒錢...帶安晏...看病...少...少要一點……”
唐安晏被他這幅樣子逗笑,把抽出來的五元紙幣重新給他塞回去,“安晏給買,請那真吃,那真不用付。”
“不要...說好了...請安晏...”那真憋紅了臉,怕唐安晏覺得自己是心疼錢,著急解釋,“那真有錢...正好五元...可以買...”
辛辛苦苦從山頂背到山腳的七十斤土豆,才換來的兩個五元,唐安晏怎麼會舍得讓那真付錢。
那真沒吃過巧克力,阿達去世的早,阿莫一個人帶著那真過得辛苦,在阿達去世一個月之后下了山,此后沒再回來過。那真是被阿瑪養大的,老人家年紀大了,沒多少收入,那真從小吃過最好的東西可能就是過年村里鄰居大哥給的豬肉。
那真拎著糖果,和唐安晏并肩走在山路上,唐安晏從塑料袋里捏出來一個巧克力,順著金箔紙撕開,露出里面元寶形狀的褐色果實,唐安晏喂到那真嘴邊,那真就著他的手咬了半塊,被甜到彎著眼睛笑。
唐安晏覺得自己有喂那真吃東西的癖好,一連喂了兩個那真還想吃,唐安晏才真的怕他會牙疼給收了起來。
那真倒也不會鬧,舔著嘴唇上殘留的甜膩,聽話的跟在唐安晏身邊。
兩個人今天出門走的路挺多,一晃天也跟著黑了,唐安晏走了一天路,想到還要再爬2556級鋼梯就腿軟,把左手拎著的糖果換到右手上,左手牽起那真,和他打著商量。
“今晚要不不回去了,安晏和那真找個旅館睡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好嗎?”
那真走路的姿勢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唐安晏,撅起嘴搖搖頭,“不好...阿瑪...還在...山上...那真...要陪阿瑪...不可以...不回去...”
唐安晏實在沒多少力氣,他不像那真,早已習慣日夜穿梭山頂,北京多為平地,偶爾一次的爬山已經消耗唐安晏精力,一天里來來回回一趟或多趟,是他一時半會適應不來的。
總歸要循序漸進。
但那真不可以。
那真從出生開始都生活在山上,山下的世界對他來說只有近處的支爾莫鄉,就連懸崖村所屬的昭覺縣那真都沒踏入過。
山下的世界他不熟悉,尤其對那真這種智力水平的人來講,陌生的環境無時無刻不讓他陷入焦慮。
“可是安晏走不動了,我們打個車去昭覺,安晏帶你在那里逛夜市睡旅館看夜景好不好?”
唐安晏還在試圖說服那真。
那真眼底緩緩變紅,拉著唐安晏的手在往回縮,站在原地盯著自己被泥巴弄臟的鞋面,嘴里振振有詞著小聲嘀咕。
“那真...要回去...山上...陪阿瑪...”
“就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們就回來了,阿瑪在山上不會有事的,那真和安晏在一起不用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