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逐漸蒼老的面容和臉上散不去的愁容,想到他為這個家辛勞付出了大半輩子,劉年勸歸勸但偶爾也會當沒看見,由著他喝點小酒解解悶。
沈娟嘆氣無可奈何地說:“喝了那麼多年,怎麼可能想戒就戒掉。”
“什麼時候的事。”劉年微愣,神情一滯:“今天嗎?”
“兩天前。”沈娟說著疲憊地捂臉連帶聲音都悶悶的:“本來不想告訴你,但兩天了你爸還在昏迷,我擔心……”
家里病的病,年紀小的年紀小,唯一能主事的劉成光都發生了意外,現在能依靠的只有劉年。她抬眸看向劉年,抓緊他的手想開口又又不知道怎麼說才合適,正是學習的重要階段劉年耽誤不起,但家里沒其他人,又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沈娟欲言又止,只是緊緊地抓著劉年的手,抓住她此刻唯一的依靠,劉年回握回去,看出了沈娟的不安并盡力安撫道:“不會的出什麼意外的,爸那里交給我。”
聽劉年這麼說,沈娟斂眸,臉上泛起一絲愧疚,低頭盯著被面沉默了好久才開口:“這兩天都是工友在輪流照看,年年,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媽媽不會讓你去的。”
劉年點頭壓下心里的不安努力保持平靜地說:“我知道。”
“錢也不知道夠不夠。”沈娟說著,轉身從枕頭下面的小布袋里拿出一疊紙幣,皺皺巴巴的不知道放了多久沒舍得用,紙幣間夾著一張卡,她把卡抽了出來只把錢遞給了劉年:“卡里的錢是你舅舅的,我們替他收著,這些錢你帶著去交醫藥費和住院費,不夠……再想辦法。
”
“好。”劉年接過錢,把涌到喉頭的哽咽壓下去,別過頭時嘴角卻不住地顫抖:“媽,你先吃飯,到時間了,我先去店里幫忙。”
劉年說完就匆匆離開,怕自己再待下去就會忍不住失態,只能內心的悲傷壓抑著卻沒地方宣泄。
雖說要待著等劉年回來,但看著劉年走進病房,張揚的心思又完全安定不下來了,他不禁想到王卉,今天她應該還在加班吧。
和王卉只有一個病房之隔,張揚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遇到,不主動去找也不刻意回避,但卻忍不住會想很多關于她的事。
這麼想著,連作業都沒心思做了,張揚一直靜不下心來,一道題卡住就硬生生地卡了好久,思考著思考著眼睛就不由自主地看向病房大門的方向。
王卉從病房出來了,還是穿著那套熟悉的白大褂,張揚馬上低頭看著解不出來的題,腦子里一團亂麻。
像是故意來找他一樣,見到張揚在門口王卉也不覺得驚訝,反而異常平靜地在他面前停下。
“輔助線畫錯地方了。”王卉說著俯身和張揚一起看題:“換個思路很快就能解開。”她的聲音淡淡的沒什麼起伏,比起之前多了點人情味。
“哦。”張揚訥訥地回應著卻還是沒抬頭,繼續埋頭做題:“知道了。”
他想說的不止這些,其實很想問問王卉,她最近過得好不好,和張詢的事有沒有找到解決辦法,但張揚也只是想想并沒有真的問出來,他們母子好像并沒有到這種互相表達關心的地步。
“什麼時候回家?”今天的王卉似乎格外有耐心,她說著直接在張揚身邊的塑料椅子上坐下,歪頭看著他做題語氣柔和像一個很有耐心的母親:“想吃什麼,回家給你做。
”
面對態度有點熱情的王卉,張揚一愣才故作鎮定地說:“不知道,應該不回去。”
他的話沒有以前那樣決絕,沒有馬上拒絕卻也沒有馬上給出肯定的回答。
“哦。”王卉沉吟了一聲沒再說話,卻還是一直坐在張揚身邊,過了好久她才再次開口:“我和他離婚了。”
看著他們拉扯著互相折磨了這麼多年,張揚本以為她和張詢會這樣僵持著混亂地過一輩子,沒想到居然真的會離婚,驚訝的同時,張揚又覺得很正常,好像早就預見了會發生這種情況一樣,這才抬頭直視王卉:“離婚了,挺好的。”
早該離了。
“他凈身出戶。”王卉再次開口,端坐著雙眼迷茫地看著眼前的虛空緩緩地說:“以后你跟著我,家里再也不會出現第四個人了。”
“哦。”聽出了王卉的聲音里的不舍,張揚本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但疏離了那麼多年突然要掏心窩子地說點什麼,還是有點不自在,他眉頭輕蹙還是那句話:“這樣挺好的。”
王卉失笑:“真的挺好嗎?”
這話不知道是在問張揚還是問她自己,又或者在后悔在懷念。張揚無從得知,他轉頭看著王卉,這才發現她的臉色略微有點蒼白,眼眶下帶著明顯的烏青,見狀,張揚下意識地覺得,她現在應該是很難過吧。
雖然她失去的在外人看來只是一段失敗又不堪的婚姻,離婚了無疑是一種解脫是最好的選擇,但大家都只是旁觀者,又怎麼能體會到她當局者的真實感受。
畢竟那麼多年,即使再糟糕再不堪,他們在一起時相處那些的時間,是實實在在度過的無數個日日夜夜,是她的青春,是她的愛情,也是她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