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想說的。”沈黎明微笑地看著劉年，坦然的樣子像一個已經準備好接受審判的犯人：“不用顧及到我的想法，我想聽真話。”

　　“這樣做不對，舅舅。”劉年看向沈黎明，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不止是奇怪，而是沒有道德，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選擇這麼做，很離譜，甚至讓人覺得有點惡心。”

　　發現惡心這個詞竟然從自己的嘴里說了出來，劉年下意識地驚訝了一下，他竟然對他最親近的家人說了惡心。

　　惡心這個詞，劉年也不止一次聽到張揚說過，以前聽到這個，他會覺得難過，但現在知道了這些，劉年還是會難過，但也能理解張揚了。

　　說完后，劉年快速地低下頭，不敢再看沈黎明，他怕看到沈黎明臉上出現類似于失望，傷心的表情。

　　但等了好久，沈黎明都遲遲沒有反應，劉年忍不住抬頭，愧疚地看向沈黎明，正準備說點什麼，就看到沈黎明正躬著腰，蜷著腿，無助得像一個初生的嬰兒。

　　他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沈黎明，以前沈黎明在劉年心里的形象，是個高大而又親切的長輩，但現在的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做錯了事卻不知悔改的迷路小孩。

　　原來長輩也是會迷茫，也會做錯事的嗎？

　　劉年想著，慢慢地靠近，抬眸看了看獨自發呆的沈黎明，輕輕地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圈住他，呈一個保護的姿態：“無論你做了什麼，你都是我最愛的舅舅，雖然我不理解，也不支持你的做法，但我依然愛你。”

　　這是劉年第一次那麼直白地對一個人表達愛意，他說完拍了拍沈黎明的背，繼續說：“舅舅，如果還能選擇的話，我希望你不要再這樣。

”

　　“可是我愛他。”沈黎明緊緊地攥著那枚戒指，看起來還是很固執：“我愛了他那麼多年，怎麼可能說不愛就不愛。”

　　沈黎明和劉年不同，他從來不羞于表達愛意，愛情在他的生命里占比很大，喜歡張詢就能不顧一切，橫沖直撞地拋棄一切去愛他，小時候劉年看不清，只看到他成熟的一面，長大了他逐漸明白，他的舅舅雖然已經這麼大了，在愛情這方面，卻還是個任性的孩子。

　　“可是他的生活除了你，還有別人。”劉年毫不避諱地說出殘酷的事實：“他有孩子有家庭，他的妻子和孩子同樣也需要他的愛，他也許并沒有那麼愛你，如果他真的像你以為的那麼愛你，他就不會結婚生子了。”

　　沈黎明心里的防線已經快要被擊破，卻還在為張詢找借口：“他沒辦法，不結婚不生孩子沒法對家里人交代，他答應過會離婚的。”

　　說到這里，沈黎明沒了底氣，的聲音逐漸減小：“他不會騙我的。”

　　“舅舅，不要拿愛情做借口，成全自己的自私。”劉年眉頭緊皺，想起了有家也不能回的張揚，替他感同身受地難過：“你也該替他的家人想想，離婚了他們怎麼辦？”

　　沈黎明不說話，一聲不吭地撥弄著戒指。

　　劉年嘆了嘆氣：“如果他真的愛你，不會讓你陷入現在這個尷尬的局面。”

　　劉年每說一句，沈黎明的臉色就白上一分，他沉默著搖頭，而后又自嘲地點頭，實施就在眼前，只是他不愿意接受，任何一個人都看得出來，張詢沒那麼愛他，只是他自己當局者迷，就算察覺到真相，也不愿意相信而已。

　　良久，

　　“我知道。”沈黎明好像終于想通了，苦笑著說：“道理我都知道，只是不愿意相信。”

　　看得出來他很難過，但劉年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是像小時候他做錯事被沈娟呵斥了以后，沈黎明安慰他一樣安撫地拍著沈黎明的背，他的舅舅，好像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麼勇敢，堅強。

　　年輕時的他憑著一腔愛意，頭也不回奔赴一個沒有承諾的未來，到頭來愛意被耗盡，只剩殘破的身軀。

　　緩了好久，沈黎明才稍微好了點，他慢慢地坐直，脫力地靠在冰涼的塑料椅背上，看著掌心的戒指愣神。

　　幾分鐘之后，只聽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戒指從他的手里飛了出去，剛好掉進了離他們兩米遠的那個垃圾桶里，戒指碰撞到垃圾桶的壁，發出一聲綿長的脆響。

　　響聲連綿不絕，仿佛在惦念他即將消逝的愛情和憐憫他殘缺的身心。

　　“年年，不要和舅舅一樣。”沈黎明說著起身，拍了拍褶皺大衣，努力撐起一個笑容對劉年說：“能選擇的話還是過正常人的生活吧，以后遇到一個好女孩，談一段正常的戀愛，結婚生子……”

　　“什麼意思。”劉年摸了一下下巴掩飾心虛：“我聽不懂。”

　　沈黎明話里的意思很明顯，聽了劉年的話，他沒有馬上開口，還是盯著劉年看了好一會兒，看到劉年覺得不自在了才說：“張揚是個很不錯的孩子，年年應該也很喜歡他吧？”

　　這個問題劉年沒法否認，他也不想為了掩飾什麼而說謊：“嗯，他是個很好的人。”

　　沈黎明輕笑，沒對此發表什麼意見，而是轉而說：“但舅舅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樣，因為喜歡，沖動地做一些錯誤的選擇，喜歡和愛這種東西是最不可捉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