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看著劉年，手里的書都捏得變形了，劉年的背影還是那樣傲然，背還是挺得那樣直。但不知道為什麼，張揚總覺得，這時孤身一人站在微弱燈光下的劉年，看起來比以前更瘦了，瘦得讓人心疼。

　　有那麼一刻，張揚想開口對下面的劉年大喊，問他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為什麼都不出來背書了？為什麼我不聯系你，你也不找我？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喊出來，他不敢，但他又搞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麼？

　　仿佛是感受到了張揚熱切的注視，劉年突然轉身抬頭，一眼準確地就看到了在樓上注視著他的張揚。

　　四目相對時張揚愣住了，劉年也少見地沒反應過來，無聲地回望張揚，兩人都沒說話，只是沉默而默契地和對方對望。

　　他們之間隔著一層樓，隔著一堵墻，張揚本來覺得這是一個遙遠的距離，遠到一個十分鐘的課間，僅僅只夠他在1班和3班之間跑那麼一個短暫的來回。

　　如果跑過去沒見到劉年，那這一個來回的距離，對張揚來說就變得更遙遠了。

　　但在對視的這一刻，張揚突然卻覺得，他和劉年之間的距離在這一刻好像突然間被拉近了。

　　“好巧啊，劉年。”最后，還是張揚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他佯裝自然地露出笑容問：“你在這里做什麼？”

　　明明他清清楚楚地知道，每天一到這個點，劉年一定會拿著歷史書和歷史卷子來走廊的這個地方背書或者總結錯題，這是劉年風雨無阻萬年不變的習慣，也是張揚偷偷觀察了好久，才得出的這個結論，準確的說，是自打劉年轉到3班去以后開始，張揚就開始觀察了。

　　劉年在走廊的相同位置風雨無阻地背書做試卷時，張揚也同樣風雨無阻地，悄悄地在樓上偷看劉年，順便也跟著劉年一起背書學習，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個習慣。

　　明明他每天準時蹲守在走廊上，就是為了看劉年一眼，此時的他在被劉年發現后，還要裝作第一次發現劉年會在這里出現的樣子，夸張地對他說好巧，原來你也在這里啊，夸張到仿佛他們的相遇，真的只是一個偶然的巧合一樣。

　　少年純粹的面容，連撒謊都需要刻意地彩排，這次猝不及防的對視，著實是讓張揚慌了神。

　　他面上不露聲色，事實上已經緊張得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來面對劉年。佯裝的自然表情在這時候顯得尤為刻意，甚至有點僵硬。

　　他怕劉年發現他這見不得人的小心思，發現他以前曾日復一日地在這里偷窺他。

　　張揚也知道，這次自己的演技太過拙劣，哪有什麼巧合，所謂的巧合只不過是他一次又一次的特意的等待。他以為以劉年的聰明，能一眼就識破他并不精湛的演技，但好像沒有。

　　劉年望著他時的表情和平時沒什麼不同，沒有探究意味，也沒什麼怪異的表現，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當然，這只是張揚自認為的。

　　殊不知，這一刻的劉年，其實比張揚更緊張。短短一瞬的對視，一回頭就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也在看著自己，劉年早就失去了冷靜思考的能力。

　　他心里瞬間躥過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也許張揚站在走廊上，就是為了看他，也許他有什麼話想對自己說……

　　劉年努力恢復鎮定，斂了斂眸子，對張揚微笑點頭，一板一眼地解釋起來：“也不是很巧，因為我經常在這里背書。”

　　“怪不得，之前我不常來，所以根本沒發現你。”張揚撓頭，欲蓋彌彰地絮絮叨叨：“原來站在這里看下去就是你們班的走廊啊。”

　　聽到張揚的回答，劉年心里的幻想瞬間被打破，原來張揚只是偶然發現他，而不是特意來看他的。

　　心里波動火苗被張揚的話澆滅，劉年不動聲色地調整了呼吸，默默地平復自己過于失落的心情。

　　他保持著抬頭仰望的姿勢，剛好可以看到斜上方的燈光映在張揚的身上，照得他的五官清澈又溫暖，這讓劉年本來疲憊又沉重的心情，稍稍得到了些許舒緩。

　　而張揚不知道怎麼了，沒再說話。

　　沒聽到上方來自張揚的回應，劉年以為他沒聽到，清了清嗓子又開口：“從這里經常可以看到你們班的同學站在走廊上玩或者吃東西。”

　　“你早就發現了？”張揚驚訝地加大聲音：“那你……”

　　那你有沒有發現我會在走廊上偷偷看你……

　　說到這兒張揚陡然閉嘴，轉移話題：“那你一定經常在走廊學習吧，怪不得能看到我們班同學。”

　　這話劉年沒法接，畢竟他上一句才告訴過張揚，他經常在走廊上背書。

　　“你沒事吧？”他走遠了一點，這樣能完全地看到張揚：“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聽劉年這麼說，張揚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話有多愚蠢，他尷尬一笑，拍著頭自嘲：“最近做作業太多了，腦子都不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