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劉年疲憊地呼出一口氣，他仔細地替沈娟包扎好，扶著她進屋休息。

　　“媽，你先休息，我去看看我爸。”

　　劉年出來的時候，劉成光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他正迷迷糊糊地半靠在椅子上，另一只腳上的拖鞋已經不翼而飛。

　　他收拾完地上的一片狼藉，彎腰把劉成光扶起來，扶著他進臥室。

　　劉成光已經爛醉如泥，也不再反抗，任由劉年擺弄。

　　雖然劉年還是個高中生，但他背起劉成光一點也不費勁。

　　年近五十的劉成光身上沒多少肉，背起來輕飄飄的，劉年能碰到的地方，都是硌手的硬骨頭。

　　在摸到劉成光瘦弱身體的一瞬間，劉年的暴躁瞬間變成一聲輕嘆。

　　他無法相信在不知不覺間，劉成光竟已經那麼瘦。

　　他呼出的酒氣噴在劉年鼻間，劉年歪頭避開，不由地懷念起曾經他身上的糖果香。

　　年輕的劉成光不抽煙喝酒，帶著劉年出去的時候，總會在兜里揣一把糖果，劉年一走近他，就能被甜甜的糖果香包圍。

　　時過境遷，再沒有糖果香，取而代之的是熏人的煙酒氣。

　　劉年手臂一收，將劉成光背得更緊了些。

　　客廳到臥室不過幾步之遙，劉年一步一步地慢慢走，竟走了好久。

　　他把劉成光放下，扶到床上躺著，即使已經抽回手，手里依然殘存著那瘦骨嶙峋的觸感。

　　劉年突然意識到，劉成光真的老了，或許讓他偶爾任性一下也無可厚非。

　　一切處理完，已經快要十二點，沒解完的題還攤在書桌上，劉年拿著筆愣了許久，卻遲遲無法下筆。

　　窗外的路燈都被打開了，照得小路上昏黃一片，劉年又不自覺地盯著窗外出神，看到了那個每天都會經過的身影，劉年靜靜地看著，情緒逐漸平穩下來。

　　劉年每天晚上都能看到張揚從這邊經過，張揚從來不知道他能看到他，用這樣貪婪的偷窺視角。

　　他近乎失神地看著，黑夜給了他一個肆意妄為的屏障，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那個白天不敢直視的人。

　　但張揚這次沒有直接路過，而是沖著劉年招手。

　　“是我！”張揚怕劉年看不到他，開始大幅度地揮動手臂。

　　劉年像是終日不見陽光的下水道里的植物一樣下意識地避開張揚目光，過了一會兒他又忍不住再次看向窗外，那個熟悉的人影還在朝他招手。

　　劉年的心開始砰砰跳，他找出放在一旁的眼鏡戴上，終于看清了，張揚的確在向他招手，這一切不是他的幻覺。

　　劉年正猶豫要不要做出什麼回應，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他拿起手機一看，屏幕上的通知欄有一條好友申請。

　　“是你揚哥”請求添加你為好友。

　　劉年打開微信，點開通訊錄的小紅點，看到一個吐著舌頭笑嘻嘻的柴犬頭像，來人的添加備注是張揚。

　　他小心翼翼地點開張揚的頭像，與此同時心臟狂跳，還沒來得及仔細思考，劉年的手就本能地按下同意，添加了張揚的微信好友。

　　看著那個憨憨的頭像，劉年再次抬眸望向窗外，張揚已經走過來，就在窗口站著。

　　他咧著白牙晃著手機的樣子和頭像上的柴犬一模一樣。

　　劉年不常看打開微信，再打開看時未讀消息已經累積到99➕，張揚的消息在最上面，劉年一眼就看到。

　　是你揚哥：[動畫表情]

　　一同意好友請求，張揚就迫不及待地發來一個柴犬表情包，賤兮兮的樣子和他本人一個樣。

　　劉年已讀不回，窗外站著的張揚伸手敲了敲窗戶玻璃，同時劉年的微信又收到一串表情包。

　　表情包形態各異，無一不是那張賤賤的柴犬臉。

　　劉年正準備回個問號，就看到張揚的聊天框顯示正在輸入中，他干脆不回了，等著張揚發來消息。

　　是你揚哥：都到你家門口了，不讓我進來坐坐嗎？

　　劉年不禁抬頭看去，就看到張揚被無限放大的臉，他正站在窗外朝著劉年做鬼臉。

　　看到這句話，劉年心頭一動，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慌張感。

　　他轉頭看了一眼雖然已經收拾過但依舊一片狼藉的客廳，心頭一陣壓抑的窒息。

　　如果張揚進來以后，看到的是這樣糟糕透頂的景象，他肯定也會感到窒息，也許再也不會想踏進這里一步，說不定還會對這個狼藉的家庭產生憐憫。

　　想到這里，劉年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好，他猛然回頭，打出幾個不帶感情的字。

　　年年有魚：太晚了。

　　劉年的頭像底色漆黑一片，上面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配上這幾個毫無感情的字，妥妥的衣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打完字，劉年假裝拿起筆準備寫作業，卻在暗地里用余光打量著張揚。

　　他看到張揚皺了一下眉頭，下一秒手指快速地點著手機屏幕，好像在打字。

　　是你揚哥：合著你正在輸入中那麼久，就是在考慮怎麼拒絕我？好絕情一男的。

　　劉年又看了一眼張揚，天色太晚，張揚的頭低著看手機，整個人都淹沒在夜色里，他看不見張揚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