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家事嗎?
不是啊。
這是完完全全的法律問題。
一句“這是你們的家事”,一句“可能你們缺乏溝通吧”,就可以讓Alpha打著“伴侶”的旗號對Omega拳打腳踢嗎?
那麼,如果“家事”就可以說清一切,是不是無差別地傷害陌生男人/女人,只要說他/她是自己的伴侶就可以了呢?
想想都覺得又荒謬又驚悚吧。
戀愛也好,婚姻也罷,它們到底在給誰兜底,做誰的遮羞布啊!
更何況,他們真的是伴侶嗎?
在白攸的眼里,他和靳赫銘的關系可不比站街買賣干凈多少。
用簡單的,像是終于修成正果的“喜歡”啦、“愛”啦,來粉飾“包.養關系”、“錢色權交易”,怎麼想都會讓人覺得萬分好笑吧?
不然,張一斐為什麼死了呢?
白攸冷蔑了一聲,抬頭的一瞬聽到宋醫生說:“如果法律不會為像你這樣的人考慮,那麼就由我來擔憂。”
“過分關注死者在地府的生活,和過分關注未出世的嬰兒在母親肚子里的生活一樣可憎,明明現世的人才是最應該好好對待的東西。”
……
宋醫生載著白攸去那個地方,可以墮.胎的診所,一路上,她說了好多。
她問白攸的錢夠不夠,她也給白攸準備了一些,盡管不算多。
“沒有存錢的習慣呢。”
宋醫生隨口開玩笑,希望能緩解車里緊繃的氣氛。
白攸報以微笑,謝絕了她的好意。
他覺得宋醫生已經幫他很多了。
答應他的請求,向別人隱瞞他懷孕的事實,知法犯法冒著風險幫他尋找墮.胎的診所,開車載他前往說話鼓勵他,還愿意提供一筆資金……
白攸時常在想,為什麼這個世上的陌生人都愿意給他一點兒零星的溫暖,唯獨只有靳赫銘不肯。
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靳赫銘大概是因為什麼在憎恨他吧?
什麼呢?
他惹過他嗎?
在哪里?
想不出,也沒必要再想了。
宋醫生瞧了一眼白攸,心里對他也有感謝。
白攸的目光越來越堅定了。她從未想過在這個初見時瘦弱驚惶畏首畏尾的青年身上可以看到如此強大的能量。
這樣的能量也感染著她,使她想要伸手握住,握住這寶貴的“站起來的力量!”
她作為醫生,從前總是更傾向于“關懷”、“和緩”、“商量”。
墮.胎會不會損害白攸的身體?身體受損無法再孕后他該怎麼辦?失去孩子會不會后悔難過?
她搖擺不定、猶疑不決,這些問題時常縈繞在她的腦海。但自從她和她的一個遠房表妹,一個女Omega,談及白攸的事后,她說這樣的人已經屢見不鮮了。
“禁墮令已然在踐踏真正地活著的人了。”
“我們不思考不去做,那誰來思考?誰去做?”
“人口學家會說為了子孫后代考慮,社會學家會說為了子孫后代考慮,政客、商人,他們都會這樣說。那麼,誰來為我們考慮呢?”
誰來為我們考慮?
我們到底為什麼要妥協?
不僅僅是在禁墮令上,而是在所有,在一切!
“所有……一切……”
白攸凝望著眼前愈來愈近的目的地,耳邊猶如傳來了幾聲孩子的哭聲。
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忽然狠命地一抓,嘴唇囁嚅,好似說了一聲“抱歉”,又像是“再見”。
他們下車,抬頭只看到一幢老舊的居民樓,散發的氣味同小市相差無幾,但這里卻不是小市,而是寧城的郊區、鄉下。
老樓的鐵門一打開便會“咯吱”、“咯吱”地響,穿堂的風吹過,明明九月的天氣卻有刺骨的寒冷。
宋醫生帶著白攸從一個灰色的小門走進去,接連拐過了幾個彎兒。
狹窄昏暗的過道兩側埋著熒光綠的線條才隱隱地散發出一些微光,被踩在腳下的,除了很多煙頭就是各種各樣的碎紙片了。
宋醫生說這也是她第一次到這里來,看著只有一條路的樣子,應該錯不了。
他們又下了三四段臺階,不斷地往地下走去。一片昏暗中,“咚咚咚”地敲出了一串細碎的腳步聲,夾雜著急促的、驚恐的喘息。
一個女人從右側的暗紅色管道旁沖了出來,呼吸聲很大,大張著嘴深喘,隨著奔出去的腳步聲,還有“啪嗒”、“啪嗒”什麼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
等她撞開宋醫生與白攸,兩人低頭細細地去看,才看到那掉下來的東西不是其他什麼,而是血。
第33章 不甘失敗
“他出去了?”
男人的雙眼豁然睜大,呆滯的一秒,死死地盯著前來開門的保姆。
空氣凝固,冷得像要結冰。
隨后,是捧在手中的禮盒掉落的聲音——
憂心忡忡。
“查!快去查查他去哪兒了!”
呼吸不紊,靳赫銘驟然回頭,神情比上一次在畢縣和白攸失聯來得更加恐怖。
他有不好的預感。
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司機嚇了一跳,僵直身子,迅速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
太慢了。
這樣實在太慢了。
靳赫銘低頭,看到自己的手在抖。
已經有好久沒有這樣過了,即便是在第一次殺人的時候,也只是單純覺得槍聲太大,震得耳鳴。
心臟跳得幾欲崩裂,全身上下的血液慢慢變冷,可是猝然又火熱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