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跟著幾個小伙計,校服都學著葛孟平的花樣兒扯了兩條袖子往中間系了個死扣兒。
“就是岐林。”他小聲看著葛孟平的臉色,“早上群里都在傳這事兒呢,說岐林換了個頭。”
“換個屁,就睡了一覺夢里整的啊?”葛孟平心情不算好,他從門上墊起胳膊朝自己位置上走,到地兒了就伸了一直胳膊撐著臉,直勾勾的把眼睛往岐林身上鑲,“誰讓你剪頭發的。”
他鬧出來的動靜,周圍沒人敢接。
了解葛孟平的人都知道,岐林就是他的垃圾桶,岐林的位置也是葛孟平單獨要求的,因為葛孟平家里陳襯著幾千萬,學校里老師也是給足了面子,所以看著岐林消極抵觸情緒不大,也沒鬧到學校領導那里,面子上過的去,也就得過且過。
葛孟平帶著火氣來,自然又得找岐林的不自在。
現在還沒上課,老師都在辦公室開早會,幾個座位離得近的學生自己揣著書本兒往后縮。
岐林也跟著扭頭,他先是朝教室后門看,等看見過去了個熟悉的影子,嘴里開始敷衍,“我自己,所以呢?”
周圍更不敢說話了,所有人都覺得岐林瘋了。
整個學校除了臧棲山,估計沒人敢這麼跟葛孟平講話。
葛孟平看著岐林突然笑了,氣氛就更詭異,“他們說你個死娘炮換頭了我他媽還不信,現在你怕不是連腦子都——”
“啪——”
岐林伸手,掃著葛孟平臉上的糙肉就掄過去了,甚至沒讓他把話說完。
葛孟平歪著頭,懵了一小會兒,反應過來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伸手捏了后邊兒的凳子就要往岐林腦袋上砸,“操——”
“葛孟平!”門口兒進來個男老師,幾個學生也都認識,三年級教體育的新老師,“你給我把凳子放下,還有沒有點兒學生樣兒?”
“這里是教室,想打架就給我出去!”
“我操,媽的,”葛孟平沒停,但是岐林會躲,他撐著桌子往邊上一撤,剛才位置上的地上被葛孟平用椅子砸了個坑。
體育老師徹底火了,他伸手把葛孟平手里的凳子拽下來,“現在,你跟我去辦公室!”
“岐林也過來。”
念到岐林名字的時候,老師的口氣明顯溫柔。
他以前就聽說了岐林挺多事兒,他雖然剛入職,但是就是看不慣葛孟平年紀不大就已一派社會上的風氣,剛才那一下要是岐林不知道躲,估計在三班就鬧出人命來了。
岐林低頭跟著,咬著嘴不說話,只是伸手扯著老師的一角,靠的人很近。
“這兒有老師,我就不信他葛孟平還敢當著我的面殺人,”體育老師低頭蹭著岐林的臉,等他看清小孩兒的臉,自己臉上先是一紅。
而后才想,現在的高中生長得真秀氣。
岐林出門拐角的時候撞著一個人的胳膊過去,他說了聲抱歉。
然后聽見一句帶著笑的稱贊,
“剛才掄巴掌的表情不錯。”
岐林抬頭,發現人已經走了,他看見的就只有那人拐彎前的一條長腿。
岐林沒在辦公室呆太久,頂多就是被一群老師圍著安慰了半天,之后就讓自己回去,甚至有人還建議自己可以先請半天假回家。
岐林面兒上點頭聽著,心里明白。
他們想這樣息事寧人,葛孟平也不會因此就成了乖乖。
有些事兒,沒人能做到感同身受。
因為這件事他早課缺了半截兒,回去的時候被所有人注目著回了座位。
下課他申請換桌子,但是沒申請換座位。
他知道就算申請了學校也未必會同意。
他可以繼續在葛孟平旁邊坐著。
抬著頭坐著。
岐林自己趴在自己新課桌上,低頭自己記著筆記,旁邊的葛孟平一直沒來,一直到下午,學校的喇叭開始放歌兒。
聲音清冽溫潤。
《清歌》。
是梁戍星當年專輯里最火的一首。
其實這個時候,是梁戍星事業的上升期,以后很多大火的歌兒,都是從這兒開始的。
學校的廣播站最近點的歌有七八首都有他。
岐林耳朵里聽著,手里做著題,順道兒在上頭敲敲畫畫,上面都是高三的幾套熱門輔導材料,六七年過去他倒都沒忘,再做起來印象深,自己做著忘了時間,放學多呆了一會兒,一本書下去一多半兒。
他也懶得對答案,擱在桌子上準備收拾書包。
他前腳剛出門,有人伸手把他往邊兒上撤。
岐林沒反應過來,嗓子里咽著一聲動靜兒,嘴上就多了一雙大手。
“噓——”
聲音順著他的耳朵里鉆,岐林歪了臉,看見的是一張有點兒熟悉的臉。
“你只要從這個樓梯上下去,葛孟平的人就在下面堵你。”
等那人覺得岐林聽清楚了不會再掙扎,就慢慢把手放開,“怕了嗎?”
走廊外面光線不好,岐林只能看見對方埋沒在黑暗里的半張臉,輪廓莫名熟悉。
“還成,”他用自己的身子往墻上靠,冰涼的墻面兒上浸透了他的體溫,他微微打了個寒顫。
“早上看你那巴掌挺使勁兒,葛孟平搞不好今天下午真能廢了你,”他說話帶著一聲輕笑,岐林甚至還能從他身上聞到夜風里夾雜的潮氣,他沒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所以也就不打算在葛孟平那兒再牽扯他,“我自己回去,不連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