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桑看著那個影子的動作,那個影子看不見他。
少年想要闖上塔,盡管希望渺茫。
他只是在循環著這樣的動作。
他自己在一遍遍地重復這段記憶。
……
然后,畫面轉到了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
在這個時間線上的第一次相遇。
四歲的小白桑和走到世界終焉的宿烏的相遇。
也是宿烏為他創造的未來。
嶄新的未來。
不過是在他最愛他,而他還不認識他的時候。
那時自己才四五歲。
白桑以旁觀者的視角看著小蘿卜一樣的自己。
那天他們具體做了什麼白桑已經不怎麼記得了。
但他的眼鏡確實是從那一天開始得到的。
這雙眼鏡無論什麼時候戴都是合適的,這是他自己的秘密,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后來他才知道,這是守護神給他的誓言。
白桑彎了彎嘴角,隨著面前變換的景象重新回到那一天。
他看到夕陽之下的圖景。
這日的黃昏正好,天邊的晚霞糅雜著赤紅、靛紫的色調,看來分外漂亮。
稚嫩的孩子乖巧地在公園里等家人。
那是小白桑。
如果是真正的過去,他會被鄢朝帶走,然后進入無限世界的塔。
但是在這里不是的。
他的守護神想要拯救他。
小白桑坐在公園的長椅之上,而回到過去的宿烏蹲在他的面前。
宿烏告訴他:“見到你,我很開心。”
小白桑伸手觸碰了宿烏的臉頰。
“開心為什麼要皺眉?”
白桑彎了彎嘴角。
連一個小孩都騙不過。
宿烏問小白桑以后還想不想當設計師,想不想去看海。
但是小蘿卜頭根本就不知道,只能暈暈乎乎地回答。
他還祝福他此后平安順遂。
白桑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這些話的。
很快就到了分別的時刻。
黃昏時分媽媽找到他了,警惕地看著宿烏。
男人沒有多留,只留下了一個決絕的背影。
背對著斜陽,走入了黑夜之中。
說來也巧,光影把他們完全地切割開。
這樣的景象,讓白桑覺得很難受。
在這以后。
這個人背負了深沉的秘密,獨自一人漫步在無線延展的時光中。
就這樣過去很多很多年。
應該說那是用“年”這樣的時間單位都不能形容的長度。
……
這是宿烏的內心。
將自我囚困在過去的內心。
又歸于一片寂靜的漆黑。
白桑眼眸顫動,“對不起,現在才來這里。”
周圍依舊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深不見底的黑暗。
猶如浩瀚的銀河在他面前鋪展開來,宏偉壯麗,而又顯得有一絲悲涼。
背負了這麼因果的人,背負著僅有自己知道的我記憶的人,該有多痛苦呢。
“竟然現在才回應你的心意。”
他垂下眼瞼,將手放在胸口的位置。
那里在鮮活地跳動著。
他現在明白了那里跳動的意義。
盡管沒有任何回答的聲音,白桑依舊彎了彎眼睛道:“宿烏,我愛你。”
沒有任何遲疑、顫抖、停頓。
這就是他學會的,也是他的真實內心。
“是我才學會的,不是關照的愛,也不是宏偉的愛,而是自私的愛,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的那種……愛。”
夾雜著欲望的愛。
與性連接起來的愛。
黑夜撕開了一個口子。
一雙手從那里面伸出來。
不過那不是人類的手,而是森然的白骨。
有點像是游戲里設定的骨龍一類的boss會有的爪子。
是怪物的手。
白桑握住那只手,將他放在自己的臉頰上,用手心覆蓋而上。
對方什麼都沒說,只是這樣的動作。
但是這樣白桑就明白了,這是是他熟悉的人。
是他的宿烏。
他能感受到那雙手在發顫。
“你也能感受到嗎?”白桑問他。
他們雙方都知道彼此問的是什麼。
指的是賀修這一段副本。
這一段奇妙的旅程,對他們兩人來說的救贖。
宿烏終于回答了:
“竟然還要你來拯救。”
他的聲音里帶著自嘲。
是的,他一直都不想他繼續深入。
他沒有現身,他也不用現身。
這里就是他的內心,每一個部分都是他。
白桑眼睫顫動,“是你一直在救我。”
即使是這個副本,他也依舊被毫無道理地偏愛。
“……”
白桑頓了頓,笑道: “你不來的話,我還打算在這里再安心過多七十年八十年的,等到我們頭發都白了,一起去看夕陽。”
這樣的愿望被他輕松地說出來,讓宿烏沉默了好半晌。
那雙手撫摸著他的臉頰,沒有任何曖昧的含義。
“不怕嗎?”
要是指的是這雙手,指的是他現在已經不是純粹的怪物形態,這樣有可能被厭棄的理由……
白桑耳垂一紅,“不是早都習慣了……”
宿烏沒想到他會笑,更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回答。
“之前的副本不都是那樣麼。”
毫不夸張地說,白桑原先可沒有人外這種xp,更沒想過和人外搞戀愛。
現在都能接受了。
這事宿烏少說得擔一半責任。
回答他的聲音終于有了起伏,冷聲道:“那些小鬼。
”
如果不是那些小孩,他的意識不會和白桑相遇。
白桑抱起手臂,“我可是很支持鈴鈴兜兜他們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