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桑難以控制情緒,漂亮的眼睫輕輕顫抖,將至今為止壓抑著的所有的感謝凝聚在了這里:“……謝謝。”
少年用一種困惑的眼神看向他,“為什麼要道謝?”
他這樣一說話,才發現自己聲音的沙啞。
畢竟是剛從醫院出來,剛剛接受了最大的噩耗。
賀修看向他,但是由于瞳孔沒有任何焦距,他看不清楚那個人的樣子。
白桑俯下身,“我已經好好地站在這里了,所以你也要站起來。”
不管世界意識有多麼想要給他們壞結局,只要是宿烏,就一定能夠逆命而行。
——就像是以前的每一個副本,就像是他們的過去。
少年目光下移動,看到了那雙手,那是一雙非常白皙纖長的手。
是那雙手把他拉了起來。
在狂風之中,下一秒仿佛就要下起傾盆大雨。
但是少年完全看不見周圍的場景,只能看見眼前的這雙手。
奇怪的是,這雙手確實能夠給他帶來溫暖,給他力量。
只是一瞬間有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很快就閃過去了。
——眼前的人很漂亮。
*
這次是他十七歲。
賀修高二。
他又夢到了那雙手,那個在低谷期拉起他的人。
那是很久遠的記憶了。
在那個颶風來勁之前的夜晚,他獨自走出醫院。
當時的他搖搖欲墜,卻遇到了那個人。
那個人拉起了在最谷底的他。
賀修坐了起來,揉捏著眉心骨,緩緩閉上眼睛。
賀修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那個人是救了他的人。
那時候太小,記憶太過模糊。
他只能記住那個人把他拉了起來,但是說了什麼他沒有印象了。
賀修閉上眼睛,但是想不起來那人的樣貌。
只記得那雙手。
修長而白皙的手,卻又充滿力量的手。
那樣的手的主人一定是個溫柔又善良的人。
賀修走下自租房的樓梯,收到了一條短信:
[白質元:賀修,今天晚上和叔叔一家人一起吃個飯吧。暫時選在長和酒店,穿得得體一點。]
賀修輕嗤一聲,將手機摁滅,眼里看不出什麼情緒。
雖然看起來是個請求,但是完全沒有要問他的意見的意思,直接就把地址擺出來了。
……
包間內。
白桑正和白質元待在一起。
白桑在改變了賀修幼年時期的經歷之后,馬不停蹄地來到了他的高中時期。
這是白桑在這個時期捏的身份。
白桑不想變成這樣壞人反派的角色,但這是被干預最小的角色,也是邊緣角色。
原本并不存在這個“國外歸來的兒子”,但是這樣的改動是符合邏輯的。
他只有變成這樣的角色才不容易被“祂”發現。
并且只是直接能接觸宿烏的人,還有一定的話語權。
這個時期,賀修被資助了。
——被那個工廠事故,讓賀父絕望的死去的老板資助。
這個老板毫無疑問是一個精明的人,估計已經處理過了很多類似的事,這才有這樣的經驗。
自從賀父死后,就有媒體開始關注上了這件事,并且開始質疑賀父身上的傷是不是在工廠造成的,為此工廠是否應該承擔賠款。
當年賀父選擇私了,當然沒有留下證據。
但是外界輿論并沒有善罷甘休,依舊覺得又可能是工廠的責任。
為了平息這樣的聲音,老板開始捐助賀修,在外界樹立良好的慈善家形象。
那個老板,就是眼前的白質元。
“……”
簡直就是恬不知恥。
而這樣的事又被賀修遇上了。
有一種……無論想要留住什麼,那些東西都會消失的感覺。
這里面有多少世界意識的手筆自然不用說。
為此,白桑看向賀修的眼神格外溫和,嘴角噙著溫和的微笑。
賀修看向他的目光完全沒有溫度,甚至連一個客氣的笑容也沒有給他。
只是自顧自地拉開椅子坐下。
那個偽善的老板,也就是白質元并沒有強求賀修對他們擺出微笑,只要賀修在這里就足夠了。
再拍多兩張照片,登一下報紙。
足夠了。
這就是這個小子唯一的價值。
他們雙方都知道對方沒什麼好意,不過維持著這種關系對他們都有利。
白質元擺上商業化的微笑,“賀修,這是叔叔的兒子,前幾年都在國外,剛剛才回來。”
白桑向賀修擺擺手,向他打招呼。
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
“你好,我叫白桑,扶桑樹的桑。”
但是賀修并沒有回他任何微笑,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下。
眼前的人長得分外漂亮,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如同點燃了星光。
他身上穿著馬甲和襯衫,看起來文質彬彬的。
賀修看了眼自己穿著的洗舊的白色T恤,眼底變得幽深。
桌面之上擺著專門用來拍照的滿漢全席,每一樣點心都只有精致的一小點,座位之上擺著精致的刀叉。
這樣的東西也就只有觀賞價值了。
等安排好的人拍完照片之后,白質元才滿意地點頭,暫時離開了包間。
這時,白桑試圖和賀修攀談起來,“你現在正在讀高二吧?”
賀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對。”
這話短促而平靜,完全沒有要與他說話的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