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這種話都相信了。”白桑彎了彎眉眼,臉上依舊是無懈可擊的微笑,“這樣的你們怎麼可能被稱為是最難應對的一群人啊。”
岑今山渾身都僵住了,猶如被冰凍了一樣,他緩緩地抬起眼。
“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桑歪了歪腦袋:“當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們真的會這麼容易相信一個研究員的話嗎?”
所有的詞語他都能理解,但是當它們組合在之后,岑今山就聽不懂了。
氣血上涌,他幾乎能夠聽到大腦氣的“嗡嗡”的聲音。
岑今山不敢置信地問:“難道你以前的話都是為了騙我們嗎?”
白桑莞爾,“只是在履行作為研究員的職責。”
那樣的笑容根本就沒有任何熟悉的我感覺。
白桑很快就離開了,他依舊留在了塔下。
“……”
岑今山往上望去,那座塔已經修筑到了非常非常高的位置。
從他的角度看上去,簡直就像是沒有盡頭一般。
猶如一只巨大的怪獸,橫亙在他和地平線指尖,無法跨越。
無法跨越、無法跨越、無法跨越。
塔下似乎堆積著累累的白骨,還有他的妹妹的鮮血。
想到妹妹,岑今山渾身僵硬。
覺得氣憤、悲哀……想要狠狠地質問人,但是又不知道應該質問誰。
他的憤怒找不到發泄口。
岑今山很想干脆一股腦地沖上塔,追上白桑問問他,他到底在想什麼。
但是他無法上塔。
在這里闖進了塔也沒有任何用處,那上面、每一層都有研究員。
那些人都是拔尖的精英,才能被選拔入塔。
這些人掌握了有利地形,并且擁有他們見都沒見過的道具,這樣的優勢要怎麼樣才能超越?
一個人闖上去,不可能有活路。
岑今山依舊在想,那應該是他的錯覺。
白桑根本就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他們相處的每一個細節如果不是真心的,怎麼可能裝得出來,又裝得這麼久?
一定是有苦衷的。
他只能這樣想。
不然他會瘋的。
*
那一天以后,白桑在塔的頂層出現了。
塔頂有一個小小的窗戶。
那人通過窗戶往下看的時候,表情淡然,讓人看不出情緒。
宿烏對著那個方向伸出了手。
他們似乎距離很遠。
宿烏沒有世俗的評判標準,他有自我的行為準則。
換句話來說,就算白桑是完全在欺騙他們也無所謂。
他甚至還會因為他的欺騙而高看他一眼,因為連自己都有一瞬間的動搖。
宿烏望向那個窗口。
所有人看到那樣的塔第一反應都是無法侵入,這就是被馴化之后的結果。
但是他不一樣,只要是能做的嘗試他都會試試看。
比如——
宿烏看向那棵異常高大的樹。
只要選擇在一個無人注意的夜晚,這個想法就能實現。
夜晚。
月色淡然,淺淺地為窗口埋上一層迷蒙的霧。
一個身影悄悄消失了。
窗臺外面的樹的,坐著一個少年。
白桑一抬眼,就看到了他。
白桑眼眸微動,眼底劃過訝異的神色,“你從這里上來,沒事嗎?”
“這麼高,你是怎麼上來的?”
白桑往下望去,那下方似乎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完全無法看到地面。
繞是他也有些驚訝了,要是一個失手摔下去,恐怕要賠上一條腿也不止。
宿烏只是說:“這不是什麼難事。”
白桑不贊同:“這也太危險了。
”
對方漆黑的瞳孔盯著他:“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你在做什麼。”
“你分明不喜歡這里,卻又回來,為什麼。”
白桑彎了彎嘴角,“完成我曾經和你說過的愿望。”
把這里攪得天翻地覆嗎。
宿烏說:“塔的制度比你我想得還要堅固。”
是的。
比他們想的還要堅固。
白桑垂下眼瞼,“簡直就像是一個完整的圓一樣,對吧?”
自上而下垂直得管控,階級對立而分明,想要推翻就勢必需要聚眾的力量。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聚眾是不可能的,這里永遠不會凝成一條心。
塔里的人不會站在外面的人的立場著想,而塔外的人又有保守有激烈,有的被管控,也無法形成那樣的力量。
——或許說現在很難。
可能再過多五年十年能做到吧。
但是那對于現在的他們而言實在是太遙遠了。
宿烏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他的說法。
兩人都沒有說話,白桑打破沉默問他:
“小烏,你知道什麼是極數嗎?”
極數?
“……9?”
是的,9 。
即為“最大不過之數”。
可以推展開來,還有99,999,9999……
如果要取一個最大的數,那只能是無限延展的9。
近似于圓滿,卻又始終隔絕著小數點之后的無數個零和一。
白桑偏過頭,目光匯聚在他的身上,“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真正達到‘極’的數字,不會有完美的東西,哪怕是看似管理得當,自上而下的圓,也一定會有缺口。”
宿烏漆黑的瞳孔微微放大,“……”
白桑目光堅定,“我需要做的,就是把那個細小的缺口找到,把這個看似完整的圓的缺口找到。”
宿烏蹙眉,“他們會恨你。”
白桑彎了彎嘴角,“我只憑自我的本心做事。
”
宿烏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舉動,“如果你無法成功,不僅救不了他們,他們還會憎恨你一輩子,這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