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牢房最潮濕陰冷,如今又正是隆冬時節,唯一透氣的窗戶上都結著冰楞子。
謝寧曜能清楚的看到,那露在外面的雙腳雙手已經被老鼠啃噬的見了骨頭,身上其余地方倒是因穿著棉衣不怎麼看得出多嚴重的傷,但血透棉衣,便可想見里面多慘。
他不禁有些擔心的問:“哥,他不會提前死了罷,凌遲他少受一刀,我都覺得便宜了這狗賊!”
謝寧昀道:“我怎會讓他死的痛快,若是夏日,他渾身是傷倒可能會因全身生膿發爛而死,可這是寒冬臘月,傷得再重也不會嚴重潰爛。”
楊志原本痛的昏睡了過去,聽見他們兄弟倆的聲音,即刻便醒了過來,隨后發出異常詭異的狂笑。
謝寧曜怒道:“楊狗賊,你也知道自己的罪行罄竹難書嗎,你也覺得自己罪該萬死,所以死到臨頭還能這樣高興?”
楊志笑的咳嗽不止,哇的吐了一口血出來,獰笑著說:
“我一個將死之人,我還怕什麼,該輪到你們怕了,以往我怕被你們謝家報復謹小慎微的活了十多年,如今卻還是落得如此凄慘的下場,可見該來的總歸要來的。”
謝寧曜怒道:“可見你作惡多端,天理難容,蒼天有眼,這就是你的報應,我們為何要怕,我們可不像你,只會顛倒黑白的害人!”
楊志一邊狂笑,一邊說:“小崽子,你還是太年輕,我只告訴你,將來你們謝家只會比我下場慘上千千萬,你們謝家如今越盛,將來就會越慘。”
謝寧曜當即被徹底激怒,破口大罵:“你算什麼狗.東.西,竟敢妄言我們謝家如何,你如今死到臨頭,還這般不知好歹,是不是嫌受到的折磨遠遠不夠?”
楊志笑著說:“阿曜,你們明知道,當今圣上最是刻薄寡恩又多疑善怒,最愛殺大功臣,如今舉國上下最大的功臣可不就是你們謝家?”
謝寧曜冷哼一聲道:“膽大包天,圣上最是英明神武,你乃千古罪人還敢妄議圣上,你這是嫌誅九族還不夠?”
楊志忽然十分感慨的說:
“阿曜,你可知我這次入京之前受了何等的榮寵?圣上要為我擴大封地,還要加授我為上柱國,讓我入京謝恩,我以為終于熬出頭了,再也不用怕你們謝家……
這就是當今圣上最愛用的手段之一,先給你無上的恩寵,讓你徹底放松警惕,讓你沉溺于無盡的安樂之中,再來個甕中捉鱉,等你反應過來,為時晚矣!”
謝寧曜聽后也不覺有些心驚,一時之間竟無法反駁。
李及甚忙道:“阿曜,別聽他胡言亂語。”
謝寧昀亦趕緊解釋:“這狗賊從來便是懷著最歹毒的心思,故意如此讓你擔驚受怕,若你真怕了,他便覺陰謀得逞,可以洋洋得意了。”
楊志狂笑著說:“且走著瞧吧,你們謝家如今越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將來的下場必定比我還慘上千千萬,我已毫無畏懼,該輪到你們怕了……”
謝寧曜狠瞪著牢里的人,隨后他也哈哈大笑起來。
楊志原本十分得意,見謝寧曜如此,沉聲道:“果然是個傻霸王,我已說的這樣清楚,你竟還沒聽懂,想必將來慘死還不知仇敵到底是誰,真是可憐。”
謝寧曜邊笑邊說:“可惜你千算萬算,就是算不到我們謝家永世恒昌,就是算不到我家有至寶,可憐你最后的希望也要落空。
”
他明白只有強裝鎮定,才能讓楊志痛不欲生,這狗賊已沒什麼可失去的,且想著皇帝多疑,謝家早晚會一敗涂地,若這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才能徹底摧毀其精神。
李及甚拿出錦囊中的藥丸,喂到謝寧曜嘴里,十分心疼的說:“阿曜,可還想吐?這里太難聞,本不該讓你來的……”
謝寧曜笑道:“無妨,你也太小心了一些,我沒你想的那樣嬌氣。”
李及甚冷眼看著牢里的人,目光如炬,仿佛能將全天下都玩弄于股掌之間。
楊志亦凝望著李及甚,眼神迅速暗淡了下來,他之前就覺得李及甚長的很像誰,但又實在想不起來。
這會兒他卻突然想起:李及甚簡直與當今圣上年少時一模一樣!
所有人都不明白為何圣上會如此重用李及甚,楊志也始終沒想明白這個問題,臨死之際,他終于知道了原因!
可這一發現只讓他感到痛不欲生,他原本堅定的認為謝家很快就會和他一樣慘,但他怎麼都沒想到李及甚竟是流落在民間的皇子,并且將來很可能登上帝位!
謝家竟然能再次押對寶,先就將李及甚養在了家中,并且李及甚對謝寧曜的好,絕不是裝出來的,李及甚的眼中對謝寧曜有著近乎瘋狂的偏執深愛。
楊志也不愿相信謝家竟這樣幸運,可他看人的眼光就從來沒有錯過!他再也無法抱著謝家也會很快滿門抄斬的美夢死去。
謝寧曜也沒想到自己這番話的殺傷力如此巨大,這楊狗賊看上去竟好似徹底絕望了。
楊志突然大笑,繼而不能自已的悲痛大哭,仿佛比要他的命還痛苦千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