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寧曜只見平日里最為跳脫的華恒表哥都規規矩矩的坐著,不敢多行一步、多言一句,就知道華家太爺治家多嚴。
不論是謝家人還是華家人都很怕華老太爺,唯獨只有謝寧曜不怕,他自然明白是因為舅爺爺亦心疼他年幼喪母,故而對他格外的驕縱寵愛。
謝寧曜都想象不出華家太爺厲害的一面,舅爺爺在他面前永遠都是最慈祥的。
華家老太爺無比疼惜的撫摸著甥孫兒的手掌心,從懷里掏出一張地契來,語重心長的說:
“曜兒,舅爺爺往年給你的那些算不得什麼,今年卻不同,你眼見著就要長大成人,舅爺爺疼你比疼親孫兒還厲害,這乃朱雀大街上的樓面,緊還能拿得出手。”
老太太趕忙說:“兄長,你這又是作甚,他還是小孩子家,哪里能收這樣貴重的東西,給他也是暴殄天物,沒的讓他白糟蹋了。”
謝啟、謝寧昀連忙都站了起來不讓謝寧曜收。
華家太爺笑著說:“你們都坐下罷,我還沒老糊涂,原這就是我給曜兒準備的成年禮,他雖還沒成年,現在卻緊能用得上,先給也無妨的。”
謝寧曜明白,舅爺爺定是得知他和樊星與一起合伙開了酒樓,故而將朱雀大街上的樓面送他做生意呢,那樓面可是最大、位置最好的,價值不可估量!
他亦是連連推辭不肯要,舅爺爺卻打定主意要送他,強行塞到了他的荷包里。
謝啟只能說:“曜兒,既然如此,你便收著,還不趕緊跪謝舅爺爺。”
他知道這就是謝啟已經想好將來回送給華家的東西,只怕舅爺爺不肯要回禮,他也不再想那許多,大方收下,行禮跪謝。
華家老太爺一把拉起甥孫兒,笑著說:
“諸位孫兒,你們別怨太爺偏心曜兒,誰讓他沒你們本事大,舅爺爺多疼他一些也是應該的,舅爺爺也都為你們備了壓歲錢,只別嫌少就很好。”
眾晚輩同站了起來,紛紛說著不敢,華家太爺趕忙命他們坐下。
華家太爺笑著說:“曜兒如今眼見著也能成事了,舅爺爺看著滿心歡喜。”
謝寧曜驕傲道:“還是舅爺爺眼光好,我雖不學無術,卻也有些天賦異稟在身上的,并不比旁人差多少。”
華家太爺愈加高興起來,爽朗大笑著一連說了幾聲好。
老太太笑道:“今日大宴在園中百花樓,你們都先去那邊看戲罷,不用拘在我跟前,瑾丫頭,你可得幫我好生待客。”
謝瑾自是連忙應承:“老太太,您放一百個心,我再不中用,今日來的都是自家人,再親不過的,既或是有些疏漏,誰也不會與我計較。”
老太太笑道:“快些帶著大家伙去吧,縱然沒誰與你計較,若我看著不像,認真要罰你的。”
謝瑾一面張羅著眾人,一面說:“知曉了,您老人家請好罷。”
眾人都出了錦祥院,謝寧曜卻想著舅爺爺定有許多體己話要與妹妹說。
他有些擔心兩位暮年老人又像往年一樣說起傷心事,若沒他的寬慰,只恐兩老人傷心過度。
想念至此,他讓李及甚跟著哥哥們一起先去,他又折返回了錦祥院。
錦春見他就仿佛見了救星,拉著他的手,輕聲道:“小爺,我正要派人去喊你回來,只怕就你還能勸得住。”
謝寧曜笑著說:“有我在,錦春姐姐放心,我自有辦法。
”
錦春特意將伺候的丫鬟們都遣了出去,謝寧曜將隔間的簾子揭開一道縫,屏息靜氣的偷聽。
華家太爺氣的直錘暖塌上的小桌,道:
“阿妹,大過年的,原不該提這些,可眼見著又過一年,眼見著開春在即,我如何能不急,我不曾做過什麼孽,怎麼就得那兩個混賬孫兒!”
老太太勸慰道:“兄長莫急,恒兒那臭小子是個愛玩的,既或是他不愿成婚受拘束,說不定哪天就給你抱個大胖重孫回來,只你別再將他往死里打,恒兒是個天生反骨,你越打,他越反叛。”
“阿妹,若按著我年輕時的性子,便將華慎、華恒兩個日日吊起來打,我不信打不回轉他們!
那慎兒就跟鬼迷心竅了一樣,好好的探花郎天天在家喝的爛醉如泥,起初我是又打又罵,望他早日清醒,可板子打斷幾根,藤條打斷無數,總也不中用。
我一把老骨頭還得為他倆操碎心,難道我華家真命數已盡,一個二個都不肯成婚,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華家斷后嗎,我死也不能瞑目……”
華家老太爺越說越難過,不禁老淚縱橫。
老太太起初還能勸慰,卻實在想不到辦法幫兄長,也急的哭了起來,兩人幾乎算是抱頭痛哭。
謝寧曜心里已有七成把握,更何況就算沒什麼把握,他也得想辦法安慰兩老人。
他故意跑到外面,弄濕了鞋襪,一面往里走一面大喊:“祖母,我鞋襪被雪濡濕了,懶得回寶輝院,我那小朝靴不是放你這兒的嘛,將就換來穿……”
里間的老太太與華家太爺趕忙擦了眼淚,老太太應道:“你這猴崽子,讓你不許一味的貪玩,只不聽,快些進來暖暖腳,凍著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