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恩生”自然是指皇恩特許的,畢業后便是監生功名,當然恩生班的考核方式也就簡單的多,幾乎可以蒙混過關。
科舉班,顧名思義便是都要參加科舉博得功名的,國子監也不希望在科舉上丟臉,故而只選最優秀的學生進入該班。
謝寧曜如今來的便是“科舉班”與“恩生班”混雜的茶室,他都不用猜就知道,那碎嘴子都來自恩生班,科舉班的都十分安靜儒雅,這便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他看見,一穿著異常華麗的學生,故意走到單獨坐在角落里的年輕學子跟前,將穿著鑲金朝靴的腳放到桌子上,壞笑著說:
“聞達兄,幫我擦擦鞋,我便送給你一件貂裘,如何?我見你穿著這樣單薄,早想送你些我穿剩下的錦衣華服,又怕你說無功不受祿,便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
謝寧曜對科舉班的學生一點兒也不熟悉,但他聽說過“王聞達”的大名。
只因這人不僅常得“魁首”,并且性.情.孤傲、剛烈,雖出生貧寒,卻每每敢與學里世家惡.霸.們斗爭,從沒慫過。
王聞達一拳錘在桌上,怒道:“趙明,你別太過分!”
謝寧曜也知道這趙明是國子監里的老油條了,就連最簡單的恩生班考了三年還沒考上,如今已二十出頭還在讀書。
國子監里但凡不考科舉的,幾乎沒有超過二十歲的學子,趙明是為數不多的幾個。
趙明家里也算顯赫,父親封徽先伯,長姐封“如嬪”,他便仗著家世在學里橫行霸道。
王聞達從來就不是好對付的,趙明也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只陰陽怪氣的說:
“可惜你沒攀上謝寧曜那高枝兒,定是聞達兄不愿攀附權貴,您生就這樣好的皮囊,性情又灑脫,應該最和謝寧曜的意。”
王聞達惡狠狠道:“別讓我在外面碰著你,否則我定打得你滿地找牙!”
趙明笑著說:“聞達兄莫急,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感慨您實在清高,不像那裴知遇,以往還不愿與謝寧曜結交太多,如今卻是上趕著討好呢,謝寧曜賞他好些華麗衣裳,但是他心里肯定不領情,只認為謝寧曜在羞.辱他,可見你們這等貧寒好學生都虛偽的很!”
王聞達怒不可遏,卻還是強忍下來,大大的喝了一口茶,懶得再與他糾纏。
謝寧曜聽著兩人爭吵,卻覺無聊,眼睛四處亂看,只因他早見慣了這些,便覺吵鬧也沒什麼意思,除非打起來,他還能好奇多看兩眼。
但他四處亂看時,卻看到那排儲物柜下有人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干嘛。
茶室里每人都能分到一個儲物柜,主要用來存放茶葉、茶具等器物。
謝寧曜看到那人走到王聞達的儲物柜前,用鑰匙開了鎖,快速將什麼東西灑進了茶罐里,隨后迅速放回去,再落鎖,像是做過許多次一樣熟練。
他立即便猜到,趙明找王聞達的麻煩,很可能就是為了掩護這下藥之人!
若說是下什麼毒藥,謝寧曜認為絕無可能,沒誰敢在國子監毒殺任何學子。
首先是沒必要,學子之間的恩怨,不可能深到必須要殺人,其次,就算真到要殺人的地步,也該在國子監外面籌劃殺害,這便是普通殺人案,不會牽連氏族。
謝寧曜頓時想到一種可能性,明年春闈殿試在即,王聞達是這次國子監里最可能奪得狀元、榜眼、探花的人。
但為了科舉的公平性,國子監只能占三者之一,其余兩名必須從各州、郡、縣的學子中選拔。
這也就是說,如果國子監這一年有好幾名學生都有可能獲得狀元、榜眼、探花,若能除掉對手,或者削弱對手,那便多了些勝算。
謝寧曜也不知自己猜的對不對,但他想著無論如何都要提醒一下王聞達,否則他心難安。
他并沒有將自己發現的告訴方覺明與蕭立鶴,只借口撒尿,專程去告知了祭酒大人,讓其暗中調查。
他想著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則很容易打草驚蛇,只恐這幕后主使再換更隱蔽的方法害人。
好容易等到放學,謝寧曜立即就讓李及甚去將王聞達約來,他自己就在馬車上等。
他知道王聞達很可能會拒絕他的邀請,但一定不會拒絕同為學霸的李及甚的邀請。
李及甚一聽卻不樂意了,只問:“阿曜,你還要招惹多少人才肯罷休?但凡好看的學子,你都要沾染個遍?”
謝寧曜解釋道:“阿甚,這次你真誤會我了,我是為救他的命,你快去將他找來,別讓他坐車走了,等會兒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李及甚無奈,只能去大門口堵人,將王聞達帶到了車上。
謝寧曜先囑咐了風住不許任何人靠近他們的馬車,隨后才用最低的聲音,將今日在茶室看到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王聞達聽完后震驚不已,感激涕零的對著謝寧曜跪拜下去,哽咽道:
“小公爺,若不是您告知,我命休矣!難怪入冬以來,我睡再多的覺也只覺困頓不已,原是賊人給下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