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祭酒冷笑道:“鄭指揮使也知我不懼權貴,得罪的同僚甚多,每日參我的更多,不差您一個,謝寧曜該受的罰都要受,但絕不是因你威脅。”
李及甚卻說:“祭酒大人,我愿用魁首所獲木樨花,抵過謝寧曜的罰,這總符合國子監規定。”
林祭酒氣道:“你可知這木樨花將來是能加官晉爵的?用來抵學里小罰,簡直暴殄天物!”
國子監乃最高學府,雖則里面不乏憑借父祖余蔭進來的蔭生,以及皇帝特許的恩生,這類紈绔子弟,但更多的是全憑本事考進來的監生,由各州郡縣考試選出最優者錄取。
因此國子監真可謂聚集天下英才,大考奪魁也就難上加難,每次奪魁獲木樨花一枝,數量累加至十,將來入朝為官便可晉升一級。
國子監學制四年,三月一大考,即便是每次都奪魁,最多也只能獲得十六枝木樨花,倒也不會怎麼影響朝中官職,只作適當獎勵。
謝寧昀就因多次奪魁,直接從五品做起,一般狀元授翰林院修撰乃從六品,探花、榜眼授編修乃正七品。
若不是起步高,謝寧昀不可能二十出頭的年紀就坐上大理寺少卿正四品的官位。
謝寧曜都知道,“木樨花加官制”這項特例是國子監獨有的,可以說是國子監與地方搶優質生源的主要手段之一。
因地方上最優秀的學生不一定愿意來京城上學,即便國子監為貧困學生提供吃住還給學金,也沒太大的吸引力。
首先,京城花銷過高,又遍地皇親國戚、高門顯貴,地方上的世家公子來京讀書也要受許多欺凌,更何況是寒門子弟,大多來京的路費都湊不夠。
其次,地方也會給優秀學子補貼留住人才,科舉又是極為公平的,在哪里考都一樣。
國子監被逼無奈,才不得不想盡辦法說服圣上,出了“木樨花加官制”這狠招來,全天下學子就沒有不眼饞的。
謝寧曜也知道,木樨花可用來抵消懲處,因曾有奪魁學子頻繁受學里紈绔欺凌,忍無可忍將其重傷,按律必須做退學處理,國子監舍不得好學生,故而出此規定。
李及甚道:“祭酒大人,我心意已定,還請您按照學規執行。”
林祭酒自然不愿意,十分強硬的說:“木樨花只能免除魁首本人處罰,不能借予他人。”
李及甚沉聲道:“想來祭酒大人定是記錯了,當初那位魁首用三枝木樨花分別免除了本人與兩位幫他打架的同窗的懲處,緣何不能用此先例?”
林祭酒長嘆一口氣,說:“他們是犯了大錯,故而用此抵消,也不算糟蹋了木樨花,謝寧曜這點小罰都是他該受的,再不嚴加管束,叫他從此改過,對他將來又有何益?”
李及甚堅定道:“您不用與我分析這許多利弊,我只要阿曜免于受罰,其余我不管。”
裴知遇痛恨自己方才怎麼沒想到可用此先例,他忙說:“祭酒大人,我也愿用木樨花抵消謝寧曜的懲罰。”
林祭酒怒道:“你們一個二個都想氣死我不成?!這類規定解釋權歸祭酒,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鄭仁樂得在一旁看熱鬧,他早知道這林祭酒是個剛直不阿的清廉之士,他還擔心威脅這種人沒用,卻不曾想不用他威脅,這種人一根筋,不怕得罪誰,自然會秉公處置。
謝寧曜也不想耽誤李及甚前途,連忙說:“就二十下而已,打不壞我,用你前途換這點小錯免罰,實在太不劃算。”
李及甚輕拍了他手背安慰,走到林祭酒跟前耳語了幾句,林祭酒面色一沉,溏淉篜里當即改口:“也罷,既然你愿意,我亦無話可說。”
鄭仁一聽可就不依了,急道:“祭酒大人如此斷案,我不服,謝寧曜一天不受罰,我就到您的弘文閣鬧一天!”
林祭酒深知這國舅爺是個無賴潑皮,實在難纏,只覺頭疼不已,萬分為難。
李及甚沉聲道:“你盡可去鬧,我也可多去面圣幾次。”
鄭仁氣的直跺腳卻也不敢再說什麼,只是握緊了拳頭。
林祭酒一聲令下:“繼續打,罰完讓他寫下所有押寶賭錢的學生,一個也別放過,全部罰完再來報我!”
板子再次落下,鄭佑哭喊不止:“二爺啊,求您,救救我……”
鄭佑是庶子,在外不能與嫡子兄弟相稱,只能跟奴仆一樣稱呼少爺或爺,鄭仁排行老二,他就只能稱呼其為二爺。
林祭酒心知這番鬧劇,定是因鄭仁與謝寧曜的私人恩怨引起,他懶怠再看,拂袖而去。
不過經此一事,林祭酒反倒有些敬佩起謝寧曜來,李及甚與裴知遇都不是尋常恩惠就能收服的人,謝寧曜卻能讓他倆放棄前途就為幫其免這點小罰!
板子打過半,鄭佑已痛叫哭喊到撕心裂肺,臀腿上也沁出越來越多的血,學監不得不將他堵上嘴。
鄭仁亦覺丟臉的緊,大罵庶弟:“沒用的東西,不爭氣的孽畜,養你有何用……”
謝寧曜擔心沒人盯著,鄭仁會賄賂學監輕打,就站在一旁看著打完一百二十板子以及加罰的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