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家規矩均是食不言寢不語,眾人也只說些添飯布菜讓禮的話。
謝寧曜在李及甚耳邊輕聲問:“你不是在書房等我嗎?”李及甚并不搭言。
他親自為李及甚夾了淡菜煨肉,以示好,李及甚立即便夾了他愛吃的糟油鰒魚豆腐,回敬。
老太太將兩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心想,甚兒、曜兒到底是小孩子家,若不時常鬧鬧那才奇怪呢,就這樣三天兩頭的爭吵又和好,方能顯出他們不同于旁人的親厚來。
更何況她深知曜兒被嬌慣的飛揚跋扈,不僅愛瘋玩,還有一個口無遮攔的毛病,若甚兒從不與曜兒吵鬧,那必定是甚兒一直壓抑著自己委曲求全。
老太太只望兩個最愛的孫兒能如親兄弟一般相處,自然唯愿他們該吵吵該鬧鬧,彼此多多磨合,感情更深。
再則,她想著甚兒太過沉穩內斂孤傲,絲毫沒有這個年紀該有調皮淘氣,也就在曜兒面前才能放得開一些,這愈加說明兩人親近非常。
錦春帶著幾個小丫頭拿上食盒正要去給華恒送飯,華恒已快步跑了進來。
他先到祖母跟前告罪,又對著一大桌子家人打躬作揖說:“我來晚了,該罰該罰。”
老太太笑道:“快坐下吃你的罷,再敢來遲,先叉出去打一頓才許吃,從來只有晚輩等長輩的道理,沒有晚輩來這樣遲的道理。”
華恒一面告坐一面認錯:“姑祖母,我再不敢了,還請您老人家寬恕。”
老太太又說:“錦春,食盒里的你自吃去,省的你為服侍我午睡,每每連個中飯都吃的忙忙慌慌。
”
原是錦春伺候的最舒心,老太太一時一刻也離不得這個貼身大丫鬟。
錦春一邊將飯菜擺在一旁的小桌上,一邊說:“何曾忙忙慌慌,往常您要麼讓我一同用飯,要麼讓我先去吃。”
老太太笑道:“你一人坐一桌未免孤單了些,云舒、錦心、枝荷,你們當作陪客趁勢吃了,再多撿些好菜去。”
枝荷是陳夫人的貼身大丫鬟,云舒、錦心是謝寧曜與李及甚的貼身大丫鬟,曾經又是老太太屋里的,三人原也經常同主子一道用飯,都不推辭,坐了過去。
老太太又指著雙生子從家中帶來的兩個貼身大丫鬟,說:“你們都是極好的孩子,素問帶她們一起去吃。”
素問乃陳姝的貼身大丫鬟,她應著是,帶領紫蘇、紫芙一道入座。
老太太笑道:“我就愛熱鬧,人越多吃飯越香,你們離了我,再去循規蹈矩罷。”
因這會兒是主子用飯的時間,沒有下人的白粳飯,她們有了賜菜,卻還要等拿飯過來。
伺候添飯的小丫頭正待去拿飯,老太太卻說:“遠用不著麻煩,哪一回我們的飯不是剩下許多,現盛給她們吃。”
原本上好的桃花秈、觀音秈、玉粳米就十分珍貴,即便是高門大戶也只能緊夠主子們吃的。
只是國公府何等豪奢,每每才都有富余的,但規矩是主子們用飯畢方賞給下人,謝老太太最不喜規矩約束的,故而讓現賜。
一時用飯畢,眾人便齊到隔間吃茶。
謝瑾扶著老太太在屋子里慢行消食,陳夫人、陳姝都陪在一旁閑話家常。
幾個小輩,雙生子與李及甚都靜坐著吃茶,只華恒和謝寧曜到處呱噪個不停,樊星亦原也是個極淘氣的,只是不敢在他哥跟前放肆。
華恒笑道:“星入,你也別把星亦管太狠,瞧他怕你都怕成啥樣兒了,你不在時,他和我們玩的可瘋。”
樊星亦忙不迭給華恒使眼色,說:“表哥又污蔑我,哪里敢,我近來規矩的很。”
華恒極為喜愛這對雙生子,他坐到樊星入身旁,湊近了盯著這雙水汪汪的桃花眼,疑惑道:
“你們長的一模一樣,為何星入的眼神深不可測,星亦便藏不住事兒呢。”
樊星入笑著說:“我不過是看著沉靜些罷了,其實喜怒無常,每每為點小事就要打罵弟弟的。”
謝寧曜也湊過來盯著樊星入的眼睛看,打趣道:“那你這個當哥哥的脾氣可要改改才好。”
樊星入笑著說:“阿曜讓我改,我一定改。”
華恒笑道:“原是謝家、華家上上下下都偏愛阿曜,如今你們來了,也更愛他,想來定是阿曜生就一副極好的皮囊,我到底差他一籌。”
樊星入連忙勸解:“表哥實不該說這些輕浮話,連我聽了也要規勸兩句的。”
華恒笑著說:“你這人就是太一本正經,還是阿曜和星亦好。”
謝寧曜懶怠與華恒閑扯,他坐到李及甚旁邊輕聲道:“別氣了,我往后再不冷落你。”
李及甚只說:“這話好沒意思,我何曾管你這許多。”
謝寧曜耳語道:“你還沒管我?那往后我便日日瘋玩去,只到睡覺時辰才回來,這樣可好?”
李及甚氣的站起來自己去倒茶喝,一杯接著一杯的往下灌,好似渴的很。
華恒走了過來,笑道:“阿甚,這可不是酒,喝不醉人,況且借酒澆愁愁更愁。”
樊星入也來倒茶喝,卻只淺嘗兩口就放下。
謝寧曜搶過李及甚的杯子喝了,說:“我也渴了,先給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