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似真沒那麼疼了,從雙膝到腰間都癢癢的,他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
李及甚這才反應過來,為謝寧曜放下長袍后,微怒道:“你這促狹鬼變的,慣愛捉弄人取樂,依我看,還是罰輕了!”
謝寧曜被這話提醒,忙附在李及甚的耳邊,將這傷的真實緣由詳細講了出來,又解釋為何要瞞著眾人,以及不能泄密等等。
李及甚聽后一驚,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
謝寧曜講了這許多,有些口渴,拍了拍李及甚的肩背,道:“阿甚,那桌上的花蜜水給我倒些來喝。”
李及甚幾不可聞的悶哼了一聲,忙去倒了來喂他,又拿清茶給他漱口。
這悶哼聲太奇怪,他心想,以往阿甚受再重的傷都不會發出任何聲響,便立馬追問:“你受了傷怎麼不告訴我?快脫下衣物來,我看看!”
李及甚掩飾道:“只是在馬車上磕了一下,沒什麼要緊的。”
謝寧曜卻明白,憑借李及甚那般強悍的忍耐力,受刀傷內傷都不曾皺眉,又怎會忍不住悶哼出聲。
他不顧雙膝的傷,掙扎著要強行幫李及甚褪去衣物,李及甚急道:“你別亂動,給你看就是。”
李及甚三兩下便褪去上衣,一面還說著:“阿曜,這看著可怖,其實不過一點皮外傷,已上了藥,不出半月便能痊愈……”
謝寧曜瞪大了眼睛,只見李及甚整個肩背均是深淺不一的鞭傷,最嚴重的肩胛處傷痕足有一指深,且新傷疊舊傷,好似遭受過多次酷刑。
他憤怒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到底是誰敢這樣打你,我現去弄死他!”
李及甚轉過身來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我自罰的。
”
謝寧曜用仿佛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不可置信的問:“這又是為什麼?!虧你學富五車,豈不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損傷!”
李及甚解釋道:“我出身寒門,唯有奮發自強,不可一日懈怠,前些日子有好幾次聽講分神,自當受罰。”
謝寧曜想起之前去李及甚家中玩耍,祠堂里明晃晃掛著一根拇指粗的長鞭,當時他還好奇問阿甚,這鞭子可是家法,阿甚說是家法之一。
他心想,阿甚家中已無長輩,家法還不就是擺設而已,萬萬沒想到李及甚真是個狠人,對自己都能下這麼重的手。
謝寧曜氣道:“你這人也太實心了些!如今我爹我叔父都將你當親兒子待,況且以你現有學識,將來定能金榜題名,又何苦再作踐自己!”
李及甚無法直言苦衷,只能說:“從前律己太嚴,一時竟也難改,往后我便都改了,你莫再憂心。”
謝寧曜無奈感慨:“你可真是個狼滅!”
李及甚道:“這又是何意?總說些教大家都聽不懂的。”
謝寧曜也懶得解釋,只又勸了許多話,直到李及甚連連保證再也不自罰,他才作罷。
原本他要將阿甚傷情告知祖母,無奈阿甚百般勸阻,他又想著祖母才為他哭了一場,若看見阿甚的傷,怕又要再哭一場。
到底不該讓祖母太傷心,他便幫著隱瞞了下來,只讓阿甚也向學里告假,他兩一起在家養傷。
……
待謝啟、謝勛下朝回府,謝寧昀便十分詳細的將今天發生的一切,前因后果,均如實告訴了他們。
三人又一齊來看望謝寧曜,坐著說了好些話,就連謝啟也對謝寧曜百依百順。
因謝寧昀外任歸來,晚間眾人都到老太太屋里用飯,大家又關心了謝寧曜的傷勢一番,用飯畢且吃茶閑話家常許久方散。
謝寧曜特意關注了大哥和李及甚,他兩并稱“謝李崢嶸”,兩位謫仙人物終于相遇究竟是個什麼場面。
果然不出他所料,兩人仿佛有說不完的話,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但讓他看不懂的是,兩人雖無話不談,卻總隔著一層似的。
他覺著那大概就是獨屬于大才子的清高孤傲冷淡,兩人都在云端,不肯接地氣。
此后,謝寧曜與李及甚均在家休養,日日互相逗趣解悶,祖母姑媽也總是過來陪他們說話,日子倒好打發。
如此好些天過去,謝寧曜方能下地行走,李及甚的傷也開始結痂。
謝寧曜聽說那群儀官被大哥的隨從盯著不吃不喝的跪了整整五天之久,直去掉半條命,后又挨了廷杖,雙腿徹底廢了。
二皇子自然不會救他們,這也算是給二皇子的警告。
后來他還得知謝啟在隔間枯坐守了他好幾夜,起初他并不知道謝啟為他守夜,謝啟不許人告訴他,是一個婆子不小心說漏嘴,他才知道的。
如此種種都讓他覺得,跪這半天簡直不要太賺!
這日晌午,李及甚又忙著在書房溫書練字。
謝寧曜卻在一旁的躺椅上逍遙自在,鶯時喂他吃時鮮瓜果,銜蟬捶腿按肩。
他時不時便勾引人玩樂:“阿甚,你也學這許久了,歇會兒罷,這青棗又大又甜,枇杷噴香可口,最難得是脆紅李,這可是御賜鮮果,我們家攏共也就得一籃……”
李及甚只不搭理他,謝寧曜正百無聊賴,有小丫頭來回:“表少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