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祭酒誦讀了恭迎駢文,又講起國子監歷史以及名人事跡等等。
李從戎哪里聽祭酒的這些陳詞濫調,只親切的與謝寧曜敘舊:“扶光,不過兩三月未見,你又清瘦了。”
謝寧曜陪笑道:“多謝二殿下關懷。”
李從戎又說:“扶光,你我何時這般生疏了,還是如從前那樣叫我二哥,就很好。”
元宵時,謝寧曜在宮里住了一段時間,圣上為了讓他舒心自在,便說他們都是一家人,讓他與諸位皇子兄弟相稱,他當然明白這只是帝王權術。
謝寧曜覺得很奇怪,據他所知二皇子因爭奪太子之位與謝家頗有嫌隙,現下卻與他這樣親近,好似刻意做給國子監所有人看的。
比如李從戎會輕揉他的頭頂,還會拿出綢帕為他擦拭被晨露濡濕的額發。
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不出一天,整個京都就會瘋傳,今日他們在學里的種種親切行徑,二殿下待他如親弟弟等等。
林祭酒宣講完畢,眾學子教職工依次散去,謝寧曜便被李從戎帶到了國子監專門用來接待貴賓的“雍和殿”。
李從戎拉著謝寧曜同坐主位閑話家常,兩邊侍立著十多個儀官。
儀官是宮里主管禮儀的,按理說李從戎來國子監根本不需要帶他們,謝寧曜實在想不通,
李從戎道:“扶光,你即叫我二哥,我卻也該問詢一番你的課業,聽說昨日你們都做了祭文交上去,你便將你作的寫出來我看。”
謝寧曜的課業大多都是李及甚幫忙寫的,祭文這種難度級別太高的,他自然不可能自己寫。
他忙說:“二哥,我去找夫子拿來您過目,稍等片刻。”
李從戎拉住他的手腕,語氣有些生硬:“扶光,我要你現寫。”
說時,儀官已擺好筆墨,謝寧曜心知躲不過了,提筆寫下開頭:
“時維永豐十二年四月十九日,致祭孝男寧曜立叩:謹具香燭炬帛時饈清酌之奠,敬祭于列祖列宗之靈:嗚呼……”
他原是不學無術的,李及甚擔心謝啟考他,特意提醒過讓他背熟,但他偷懶只背了開頭,后面哪里會,吱唔著再也無法下筆。
李從戎柔聲道:“扶光,二哥有事先行離開,你寫完給他們即可。”
謝寧曜恭敬送走了二殿下,便對儀官說:“待我去取現成的來。”
為首的儀官沉聲道:“謝小公爺,請您謹遵二殿下之命,還請您跪寫,這才是寫祭文的規矩。”
謝寧曜哪會慣著他們,沒好氣的說:“殿下沒讓我跪著寫,你們算什麼東西,敢命令我?!”
為首的儀官面無表情道:“謝小公爺,我們有的是辦法讓您跪,想必您不愿多遭一番罪。”
謝寧曜深知他們沒有狗膽敢這樣,定是得了二殿下的授意,他只能跪下亂寫一通。
儀官手里卻已拿到他交給夫子的祭文,還要他一字不差的重新寫一遍才能讓他出去。
謝寧曜索性不寫了,他倒要看看李從戎敢讓他在這里跪多久,他本還埋怨自己沒背熟,現下明白,只要二殿下想,總能找到由頭整治他。
不到中午,雙膝便傳來鉆心的痛,他跪的歪歪斜斜,恨不能躺地上。
這群儀官可謂盡職盡責,幾人一起上將他的雙腿肩背固定,讓他時刻保持最端正的跪姿。
謝寧曜不住的罵:“你們這群狗雜碎,拿個雞毛當令箭,早晚我讓你們生不如死……”
為首的儀官冷笑道:“小公爺,您省些力氣罷。”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已跪得眼冒金星、痛苦不堪,渾身的衣服都被汗浸濕了,再沒力氣罵。
突然大殿門被猛的推開,他見大哥于金燦燦的春日暖陽中疾跑而來。
謝寧昀還沒來得及換便衣,穿了一身緋色云燕朝服,著玉色披風,頭帶長翅帽,且生得豐神俊逸,實在美不可言,真似天仙下凡。
他心想定是自己出現了幻覺,直到落入熟悉的懷抱,才不可置信的問:“哥,你怎麼回來了?”
謝寧昀一邊解下自己的披風給弟弟裹上,一邊說:“別亂動,我先看看傷。”
第19章
謝寧昀原有其他事處理,日夜兼程趕回來的,今早才抵京。
外任官員回京后不能立即歸家,需先面圣述職,他出宮時聽說二皇子來了國子監,便有些擔心,立即趕了過來。
他深知二皇子是個笑面虎,近來又因爭奪太子之位失利,而與謝家頗有嫌隙。
謝寧昀沉聲道:“二殿下那邊我自會去處理,至于你們,便在這里跪著罷。”
這群儀官沒成想謝寧昀已回京,還被當場逮住,早已嚇的磕頭如搗蒜,極端恐懼之下,竟都把額頭碰出了血。
原本他們與二皇子的計劃可謂天衣無縫,他們出宮后均已易容,只壓著謝寧曜跪到今日放學即可。
國子監的“雍和殿”沒有祭酒允許不能入內,祭酒已被二皇子請到府上,自然再沒人能來。
等放學后,謝寧曜回家告狀,他們早換下易容回宮,宮里的儀官眾多,謝家再權勢滔天,再想報復,哪里還能找得出他們來,現在卻如意算盤全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