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諾換上了身漆黑的便裝, 把長發束成高馬尾,從鴨舌帽后邊抽出來——哼,老師今天還沒給他編辮子, 他拆的時候可心疼了。
默默記在賬上, 決計今天晚上要得到雙份的晚安吻。
等最后再戴上副黑口罩,希爾諾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與平日風格截然不同的自己,滿意點頭。
他從衣物間里找了個黑色的挎包,把呼呼大睡的小黑放進去, 鎖好門窗,便搭乘著公共交通前往定位所示的方向。
尤珈老師先前喜歡帶著他住在遠離人群的位置,近段日子卻一反常態挑了幾個市內繁華的地段。
這幾處住所, 老師從前沒給他看過。希爾諾懷疑這都是尤珈老師臨時買下的。
其中原因, 希爾諾現在已經明白了。
住在大都市中央, 不容易在睡覺時被“練習魔法的失控者”給不明不白殺死——尤其是當你前后左右住著的人都非顯即貴時。
至于尤珈老師上個被炸掉的房子……聽說爆炸波及到了周圍幾個顯赫住戶,而被推出來的替罪羊則是名精神失常的患者,常年住病院的那種。
估計這個新聞得在各大首頁持續幾周。
有人要為弱勢群體發聲, 有人要辯駁精神病患者的行為能力, 并呼吁修改律法。
有人要為貴族區的住戶們站隊, 有人要指責治安管理的失格。
還會有人鏗鏘質疑, 稱這點財產不過貴族們手中九牛一毛,無需普通人心疼。
至于真正的黑手,則隱在后頭,謀劃著下一次的“意外”。
自從尤珈老師告訴他,要多接觸時事新聞,并注意分析背后的真相和發展脈絡,希爾諾對輿論的把控越發得心。
把新聞看得越多,他心里頭就越生氣。尤珈老師的形象已經不能用“誤解”來形容了,背后絕對有數不清的人在帶節奏。
如何洗清尤珈老師的形象,如何揪出背后那幾人,如何施以警告與懲戒……希爾諾心中有了稚嫩的想法,往后隨著學習會逐步成形,但把想法落實的前提是——他擁有一定的地位和權力。
自己需要盡快成長起來,變得強大,各種意義上的強大……坐在窗邊看著倒退的街景,希爾諾對未來開始有了模糊的圖形。
到了站,只有他一個人下車,車上乘客均或明或暗打量著他,好奇而敬畏。
希爾諾沒在意,他在校園里習慣了這樣的視線,沒察覺到惡意就沒問題。
下車后,面前是一片私家園林,占據了所有視野。正門處有金色大字浮在高空中,盡顯張揚。
希爾諾提了提肩頭的小挎包,小聲對著包中的黑貓叮囑:“待會兒不可以隨便亂跑,要保持安靜。”
他沒打算摻和進尤珈老師正在做的事情,免得給老師增添不必要的麻煩。只是想要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麼情況,面對著什麼樣的人和事,受了多少委屈。
他不問,老師不會說。他問了,老師會扯開話題。
尤珈老師只會硬著嘴說“我很好”,哪怕昨天的狀態差成那樣。
走了沒多遠,遇到了兩名看守的魔法師。
希爾諾打算如實講述他作為學徒的身份。既然尤珈老師在這里,他這個學徒沒理由不能進去。
至于危險……梅納德老師放心地讓他來了,那就不會有危險。
希爾諾相信梅納德老師,因為尤珈老師說過,梅納德老師可以相信,很靠譜。
希爾諾剛摘下口罩,還沒來得及出示學徒證,就見到兩名嚴肅的守衛看他一眼,便畢恭畢敬地后退半步,收回法杖,作出請進的手勢。
……尤珈老師的名頭這麼大嗎?連他這個學徒都被記住臉了?
希爾諾茫然走進去——面上當然還是冷靜穩重——回憶著旅途中的見聞,越發困惑。
他和尤珈老師游歷遍世界,也沒誰認出了尤珈老師。大概不會有人相信傳聞里強大恐怖的黑魔法師,私下里竟然這如此年輕,如此深入人群。
希爾諾有理由懷疑,尤珈老師在大眾印象里,是個活了一百乃至兩百多年、不修邊幅、整天把自己裹在黑袍子里、研究危險魔法的刻薄老頭。
尤珈老師具體的資料當然好好地公開著,但沒誰愿意去動動手指翻閱查證,不然那些謠言不至于沸沸揚揚。
就憑老師這張臉,但凡傳閱出去了,絕對能夠吸引一波“站隊者”,一群愿意為老師搖旗吶喊的“平反者”。
“三觀跟著五官走”在任何時代都不過時。
想來也有這個原因,老師的外貌在公共平臺被不約而同壓了下來,方便他們做各種事。
希爾諾覺得自己的思想越發陰暗了,開始把人想得很壞,置身事外地評價一個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
這樣不好,需要改正。他反思著。
踏著被陽光熏暖的蜿蜒白石路,聽著噴泉從一座座藝術雕塑噴出叮咚響,希爾諾不急不緩走到主宅正門。
他沒想到老師今天去的是這種地方,有些后悔服裝的選擇,感覺一身便裝似乎不合禮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