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剛才走神了。我們繼續吧。”
作為學徒,希爾諾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因為尤珈老師的職務有很多。
一開始,他需要整理各式各樣的會議記錄,負責老師與其他魔法師們的聯絡與溝通,確認老師的日程安排。
這些都是瑣碎的小事,也是大多學徒最常做的事情,希爾諾很快就上手了。
尤珈老師辦公時,他便坐在旁邊細心整理。事情做完了就開始今日布置的功課,或者自己抱著老師的筆記鉆研。
很快,尤珈老師帶著他做了更多的東西,比如起草文書,做計劃與決策,模擬會議。
這些都是私下里的練習,老師沒擺到明面上去,希爾諾卻仍舊覺得有些逾越。
尤珈老師拿的都是工作上真正的事項給他看,讓他學著如何處理,里面不乏機密和重大項目。
不是沒聽過正常學徒的日常工作,他的三位友人同樣業務繁重,卻也沒被賦予如此信任。
希爾諾覺得他學習的進度似乎太快了一點,這些真的是學徒該懂得的東西麼?他是不是該適當保持“愚笨”,免得過早地學會飛翔、被趕出鳥巢?
——當然不可以。
希爾諾幾乎沒做猶豫,便果斷地否決了腦內這項提議。他絕對不可以拋棄身上的任何優點,否則很可能會失去尤珈老師的喜歡。
尤珈老師喜歡他時,他是一個勤勉的、全力以赴去學習的人,往后這項特質必須永遠保持在身上。
再說,每當交出完美的答案時,尤珈老師那雙眼睛中所顯露的贊許與喜愛,他還想再多看看。
他需要保持弱小,獲得尤珈老師一輩子的掛念和庇護,但又不能讓老師失望。
弱小……
又過了段時間,隨著工作進行得越發熟練,希爾諾也逐步摸清老師工作環境的大致情況,他決定晚上和對方談一談。
湊巧的是,別人也自覺摸清楚了他們兩個的情況,打算來試探一番。
希爾諾被堵在儲物室里,面對得意洋洋的嘲諷,沒覺得憤怒或害怕,就是有些想笑。
這估計是某個被教唆著推出來的炮灰,沒有多少腦子,也沒多少實權,被人當槍使……
希爾諾嘴角的弧度一點點淡了下去。
他怎麼會下意識產生這些想法?這不像他,不像尤珈老師喜歡的那個“希爾諾”。
他的沉默被當做了膽怯,對面那張沒多少油墨的嘴繼續一開一合,印證魔法界腐朽的人事迭代。
希爾諾有一百種方法讓對方閉嘴,有一千種方法讓對方嚇得再也不敢說胡話,但他什麼也沒做。
脖子上的頸環一點點沾染上溫熱,希爾諾知道這是老師發現他失蹤后在探查位置。
他忽然有了個陰暗的想法,一個“希爾諾”不該能想到的想法。
忽視了耳邊嘰喳的話語,他開始醞釀起情緒。這副總讓他被迫“軟弱”的身體,有朝一日竟然成為了奪得老師注意的武器。
這不是尤珈老師所熟知的“希爾諾”……
熟悉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了樓道的拐角,在那雙眼睛看過來前,希爾諾眼眶蓄滿了淚水。
當老師走近,當面前一無所知的人仍舊發表著自以為是的話,冰涼的淚水大滴大滴滾落。
淚水滾落在臉頰上,掛在嘴角,沾上衣領,掉在地面。
視野模糊,看不清,這并不妨礙他睜大眼睛,看向老師的臉。
方才一直未停歇的聲音突然被掐滅,就像樹頭的烏鴉被嚇壞了嗓子。
希爾諾被帶到熟悉的懷抱里,他將臉埋在對方的胸前,淚水沾濕一片衣襟。
他緊緊抱住尤珈老師,也被對方輕拍著背安慰。
耳邊是尤珈老師和另一人的對話,他沒仔細聽說了什麼,只覺得尤珈老師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冷,而這份冷感是為了他。
心臟跳得很快,卻很寧靜。
希爾諾想起了幾個月前,那時的他在尤珈老師面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甚至還會委屈地害怕被老師誤會,被當做是以淚水博取心軟。
短短的幾個月時間里,他就變了,變得很多。
當晚上,希爾諾仍舊帶著淡淡的哭腔,向心疼他的人訴說著“委屈”。
“他們很多人背地里對您一點也不好,對我也不好……”希爾諾窩在對方的懷里,如愿以償與尤珈老師擠在小小的矮沙發上。
尤珈老師一點點用指腹擦干他眼角沾濕的淚水,在他面前展開一副長長的名單,名單上是名字、照片,以及整理好的信息。
“對不起,希爾諾,我這段時間一直在整理這些東西。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快遭受到欺負,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去取東西,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你看看名單上面有哪些對你不好的人,你可以都圈出來,我會找他們聊一聊。”
尤珈老師的聲音很輕,帶著濃厚的歉意。希爾諾有種被當成孩子哄的錯覺,以往抗拒的“孩子氣”,這會兒卻給了他安全感。
彼時的希爾諾還未能理解“聊天”的含義,他猶掛著淚水,看向名單,在看清文字后呼吸一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