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著仍舊蹲著的某人。
對方顯然也聽出了希爾諾的聲音,方才一直困惑地抬頭看過來。
應該說,這狀態下還能聽出希爾諾的聲音,未免太奇跡了。
簡直身殘志堅。
“你的學生都做到這份上了,我的建議是……哎,算了,你又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來,我給你找鑰匙,幫你進去,這下你得開心了吧?”
梅納德蹲下來,伸出手打算掏鑰匙,尤珈沒什麼反應。
對方還記得自己是從小長大的好兄弟,沒攻擊自己,可真感人。
一邊在心里唏噓著,一邊掏出一大把鑰匙,挑挑揀揀找到了希爾諾說的。
周身的氣溫忽然降了一降。
梅納德手中動作一頓,就見他的好兄弟盯著自己……手上的鑰匙。
眼神真冷,像是要吃人。
憑借幾十年的默契,梅納德神奇地領會了對方的意思。
抓起法杖,他近距離回放了希爾諾的話。
一遍遍慢放。
“聽懂了嗎?你的寶貝學生說了,讓你進去。我不是壞人,不是想擅闖你學生的家。”
他發小竟然還能認出鑰匙,甚至還會做出點反應。
原來愛情真能治療大腦。梅納德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
開門后,將鑰匙塞回對方口袋里。
目送著尤珈頂著個貓走進房子,他啪地關上了門。
終于清凈。
回程的路上,梅納德突然想起件事。
也就是說,哪怕是這個狀態的尤珈,也是一直都知道,他學生的鑰匙在口袋里。
但一直不肯開門。
因為沒得到希爾諾的允許。
這回,梅納德真心實意嘆了口氣。
“你這陷得也太深了吧……”
……
這種感覺很奇特。尤珈想。
他還保持著清醒,但理智卻與身體分離了。
他能清楚聽到別人說的話,能看見眼睛傳來的東西,能思考。
但是大腦掌控不了身體。
自己的身體像是離開了靈魂的軀殼,自發行走著。
有一種很強的剝離感。
某天清醒過來時,就這樣了。
這就是所謂的本能?
不過,這種情況比先前的昏倒好一些,也比所謂的夢游好一些。
至少自己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但很快,他在心里就笑不出來了。
他看見自己每天蹲在某個房子的門前。
不用看門牌也知道,這是希爾諾的房子。
他都往本能里刻了什麼東西……
不過還好,自己的身體只是蹲在門口,而不是拿著鑰匙進去。
那是希爾諾的屋子,自己不能隨便進。
頭上那只貓每天都呼呼大睡。
這家伙是怎麼跑自己頭上來的?
想把它拎下來,可惜手不聽大腦使喚。
某天,梅納德終于找到自己了,可惜自己的身體不聽話,不肯回去好好待著。
尤珈稍有些傷感地想,有自己這麼個發小,梅納德這麼些年大概也很辛苦。
對方明明是那麼怕麻煩的一個人。
再到后來,他聽到了希爾諾的聲音。
梅納德告訴了希爾諾這件事。
如果可以,尤珈挺想說:我很好,不要讓希爾諾操心。
但顯然,他的身體不可以。
希爾諾真的很關心他。
如果他們果真在一起了,他這副越來越不妙的身體,也只會讓希爾諾痛苦擔憂,乃至睡都睡不安穩。
好辛苦。
自己的身體走進了希爾諾的房間,然后……蜷縮在對方的床上。
感受著沾滿希爾諾氣息的床,用對方用過的被子包裹自己。
將腦袋埋在氣息中。
尤珈罵了自己一句:變態。
頭頂上的那只貓,則滑了下來,鉆到希爾諾的枕頭里,繼續呼呼大睡。
尤珈又罵了句:兩個變態。
這樣的變態,希爾諾不會喜歡的。
……
意識清醒的日子越來越少了。
也許,很快又要回到先前昏迷的狀態,或者夢游的狀態。
迷迷糊糊間,做了很多個夢。
每個夢,都以希爾諾離開自己作為結尾。
希爾諾離開了差不多一個月。
他卻感覺對方消失了有一年。
……希爾諾離開了多長時間來著?
希爾諾去做什麼了來著……
說起來,希爾諾是為什麼離開自己……
意識在窒息中逐漸消散。
沉入寂靜前,尤珈樂觀地想著,起碼這次身體沒感覺到太大的疼痛。
海浪拍打著意識的深處。
傳遞著破碎的呢喃。
【希爾諾,要是再不回來,我就不收你做徒弟了。】
【希爾諾,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希爾諾,你不是說想和我呆在一起嗎?】
【騙人。】
【希爾諾是個騙子。】
【希爾諾把我一個人丟下了。】
【希爾諾去哪里了……】
【希爾諾……】
【再見到你,我會把你關起來的……】
【真的……】
【你要是今天回來,我就不關你了……】
【明天回來也可以……】
【后天呢……】
【別不要我……】
……
終于通過了全部的考核。
拿到那份熱乎的證書,希爾諾甚至來不及仔細端詳。
他匆忙應下友人們下次相聚的邀約,便什麼也不顧地趕回去亞彌斯。
梅納德老師說,尤珈老師在自己宿舍里,呆了整整一周。
期間,沒有出來過。
“我也想給他送點東西吃,但他很兇地散發出那股恐怖的氣息,我進都進不去。只能往里頭丟點營養劑,希望他沒忘記怎麼打開。
你問他怎麼會這樣?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把你的房間,當做他的領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