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很溫暖的很柔軟的孩子,對他說:“我需要你。”
希爾諾……
他猛地轉過身,沖向門口,將門拉開。
他要去找那個孩子。
吱呀聲隨著手臂的用力撕扯開來。
他還沒能踏出一步,一只手敲在了他的腰腹上。
“大哥哥你終于開門了!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誒,大哥哥你……”
他看著眼前依舊在笑的孩子。
看到那雙眼睛仍然和記憶里一樣干凈明亮。
他顫抖著跪在了地上,抱住對方。
“對不起……對不起,希爾諾……對不起……”
他感受到滑落到嘴角的冷液,那是淚水。
于是他意識到自己在哭。
在一個比他小得多的孩子面前哭,在一個比他干凈得多的孩子面前哭。
他緊緊抱著懷中溫暖的孩子,像是抱著他的心臟。
顫抖,哽咽。
他感受到對方輕輕拍著自己的背,像是在安慰自己。
這個孩子當然不會知道他為什麼會哭。
這個孩子只是單純地學著大人安撫對方的樣子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他眼前的視線更加朦朧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平復了情緒,終于感受到膝蓋生疼。
待會兒恐怕都站不起來。
“希爾諾,我騙了你。你不可能學會那個魔法的,它對感知力和操控力的要求非常高,不是初學者能夠掌控的。那不是你的問題,對不起……”
他的聲音是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的沙啞。
他在腦海里猜測著這個孩子的反應。
推開他?埋怨他?惡心他?
還是說……
“我學會了哦,大哥哥你一個月前教給我的那個魔法。”
“……什麼?”
他看見那個孩子舉起法杖,舉起他的法杖,釋放出他所創造出來的魔法。
一顆種子大小的魔力團出現在半空中,逐漸凝聚成一根流動的細絲,從細絲分裂、自發纏繞,編織成一根指頭粗的魔力流。
這股魔力流的頂端忽然綻放開來,散開一道道細絲,在空中有節律地回旋。
最終盛開出一朵花。
這是他第一個自創的魔法,盲目追求難度,毫無實用性,只能用于炫技。
那個孩子將手伸出,像是將這朵花遞給了自己。
“但是,我開不出大哥哥你說的那種手臂長的花,只能做出這麼一點點……中間編織的細節很粗糙,最后的花瓣看起來也不完整……對不起……”
他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自下而上看著眼前的孩子,看著那只魔力凝聚成的花。
“怎麼做到的?”他輕聲問。
“怎麼做到的……就是一點點練習呀。這一個月我什麼也沒做,每天就是練習這個魔法。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會偷偷藏在被子里練,對了,大哥哥你不要告訴爺爺奶奶他們!”
“以你對魔力的感知和操控,不足以完成這道魔法。”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眼前的孩子皺起眉思考起來。
“怎麼說呢,一開始是這樣的。但是每失敗一個步驟,每做錯一個步驟,就再重復一遍,一遍又一遍……最后就能夠找到正確的方式,并且通過一次又一次練習,牢牢地記住!然后一點一點來,直到每一個小步驟都掌握了……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吧。”
“一個月。”他冷不丁提起這個時間。
“對,我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是不是很慢?”
他輕輕地笑了笑:“是啊,很慢。當時的我應該還比現在的你小一點,用了半天的時間推敲出可行的理論,然后花費了三分鐘的時間一次就釋放成功。
”
“哇,大哥哥你好厲害!”
他靜靜地看著那只掌心中的花,像在看一簇微弱但竭盡全力綻放的光芒。
他聽到那個孩子問:“大哥哥,你又要哭了嗎?我可以繼續抱著你的。”
“……我沒哭。”
“哦。那大哥哥你可以給我演示一遍嗎?看過你的施法過程后,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他沉默了許久,才回答道:“我做不到。”
那孩子于是困惑地看著他。
他也看著眼前的孩子,這麼幾個月來,內心久違地感到平靜。
“希爾諾,你知道為什麼我認為在魔法界,天賦是努力的前提嗎?”
“我不知道。”那孩子搖搖頭。
“因為這是一條殘酷的路。魔法這種東西本身就是超越生物的規律,它不會安靜地等待誰來坐上去,人人體內都有魔力,可不是人人都有可能成為魔法師。
“想要抓住它,唯有拼命地向前追趕,在這之中,絕大多數人都會在絕望的看不到希望的付出中倒下來,認為自己的前方是黑暗的死路。他們會放棄繼續付出,他們看不到成功的那一天。
“是的,理論上每個人都有可能施放出每一個魔法。但是誰能知道你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能達到那份‘可能’?幾十年?還是一輩子?軟弱的人性會促使你放棄,讓你走向更為普通的看得見的路。
“那麼,天賦是什麼?是起跑線,是轉化率,是讓你能夠看到些微的但真實的希望,讓你能夠自信地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讓你瘋狂地努力,因為你感受到了一點一滴的回報,你知道你所有的付出都會得到回報。
”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很是冷靜,冷靜之中帶著點信徒的癡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