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剛有點困……再說是大哥哥你先說的,不需要我守著。”
“哦,那我似乎沒說過讓你抱著我的手臂。”
聽到這話,小孩才緩緩抽開了手,圓潤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這邊,像是在判斷自己有沒有真的生氣。
“算了,下不為例。”
“好——”對方立即歡快地應下,尾音拖得黏膩,“那大哥哥,你之前說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是說天賦很重要而已。”他隨口帶了過去,不打算繼續深聊。
“可是你說,只有擁有天賦,才有資格努力。”
“有什麼問題嗎?”
“我覺得這話不對。”
“行啊,請問某個什麼魔法都不會的小朋友,對這個話題有什麼高深的見解呢?”
這句話的語氣輕飄飄,帶著些許嘲諷,些許惡意。
等說完后不久,才反應過來自己旁邊躺著的這個家伙,只不過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呆瓜。
他不該說這種話的。
呆瓜可能又要哭了。
“對不起,希爾諾,我……”
“大哥哥,對魔法來說,天賦是什麼?”
“……是起跑線和轉化率。”
小孩茫然地看著自己:“什麼是轉化率?”
“你還真的是呆啊,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他嘆了口氣,自從被這家伙纏上后,他感覺自己心累的次數多了許多。
“轉化率,就是你的努力能夠得到多少比率的回報。至于起跑線,這個你總該懂吧?是你一開始什麼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的收獲。”
小孩愣愣地看著自己,就在他以為對方還是沒聽懂時,那張精致的臉上綻放出笑容。
“什麼嘛,如果是這樣的話,大哥哥你剛才說的確實不對。哪怕一個人沒有多少天賦,只要一直一直努力,仍然可以走得很遠呀。
”
他冷笑聲:“你憑什麼認為那些比你有天賦的不會去努力?你在努力,別人也在努力,別人每走一步所獲得的回報還比你多,比你更有動力。你的努力算什麼?”
“可我不需要和別人比呀,我只需要比之前的自己走得更遠就好了。再說了,只要我一直堅持努力,而走在前面的人哪一天沒辦法繼續努力了,那我不就……”
眼前的孩子忽然停下了話,瑟縮著后退了一步,用那種害怕的眼神看著自己,像是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被嚇到了。
見到這副場景,他才回過神來。
沉默地將臉埋在膝頭,環抱雙腿。
“大哥哥?”
他沒有回答。
好了,現在這個孩子也感受到自己身上那股氣息了。
自己又成為孤零零一個人了。
走吧,離自己遠點,別靠近自己。
自己從來不是什麼“溫柔大哥哥”。
“大哥哥,你還好嗎?你剛才好奇怪,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那個孩子靠了過來,揪住了自己的袖子。
為什麼這家伙還不走?
自己身上到底哪里吸引人了?
非得讓他把對方罵哭嗎?
聽著對方一遍又一遍地叫著自己,像是幼崽呼喚監護者一樣,用那輕軟的、黏膩的、像是羽毛掃過耳尖的聲音,叫喚著那句“大哥哥”。
被壓抑在內心的那些陰暗,被竭力控制住的那些惡意,再一次涌現上來。
“希爾諾。”他忽然開口,語氣溫柔。
“我在。”
“我教給你一個魔法吧。你來向我證明,你可以用‘努力’來將它學會,好不好?”
既然不走的話,那就留在他身邊感受一下絕望的滋味吧。
他很期待,這個碰一下就開始抽鼻子的小孩,到時候會哭成什麼樣。
在這個小村莊里,他又停留了一個月。
他給了那個小孩一個月的時間,等待對方的結果。
當然,他并不覺得這一個月的時間里,那孩子能把這個魔法掌握到什麼程度。
他只是想要打擊掉對方那莫名其妙的自信。
想要讓那張臉上礙眼的笑容消失。
努力……哈,努力……
旅館里,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他感覺左眼又開始疼痛了。
“你到底有什麼可疼的啊?是哪里有什麼傷口嗎?嗯?沒有?那你能不能別給我在這矯情,別給我在這試圖掌控我的情緒!”
他對著鏡子又是笑又是罵,提起匕首,對準摘下眼罩后左眼的位置。
他感覺到有一股力量在阻止自己。
那是他自己。
“怎麼?怕疼了?哎呀,好可憐,你也會這麼軟弱啊?”
空蕩蕩的房間內,他一個人獨自扮演著他自己。
憤怒的是他。
悲傷的是他。
恐懼的是他。
空洞的是他。
他不想帶著這只眼睛去死。
至少,他希望自己是作為完整的人類死去,而不是……
恍惚中,聽到了敲門聲。
一陣陣的敲門聲幾乎連綿不斷,似乎已經在耳邊響了很久。
他看著手中的匕首,忽然清醒了過來。
下意識松開手,搖搖晃晃地后退一步。
匕首掉落在了地上,脆響聲像是打在他臉上的巴掌。
他沉默地看著地上的匕首,看著刀片上的自己,像是看著一個怪物。
自己為什麼還活著?
他不是已經決定去死了嗎?
這里是哪里?
他在做什麼?
他茫然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記憶一點點回籠。
有個藍眼睛的很乖的孩子,對著他笑。
有個白頭發的個子很矮的孩子,叫他“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