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希爾諾原本正胡思亂想的心緒,被猛然定住。
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從老師的口中。
老師說,自己令他很滿意。
名為希爾諾的人像是一尊無生命的雕塑,端端正正佇立在座位上,周圍一切私語再不能入耳,一切打探來的目光都與他無關。
他眼睛直直地望向臺上那人,靈魂向著無盡的高空蒸騰而去,唯有一顆火熱的心臟嗚咽喘著粗氣,呼嘯向前行進,幾近脫軌。
隨著尤珈繼續細致、深刻地贊揚這位學生,從各個角度夸獎對方是如何細膩、優雅地處理好考核中每一環陷阱,他口中的好學生感到自己的身軀逐漸融化在了座位上。
只剩下靈魂在戰栗。
演練場的對角處。
某位綠袍學長仍舊在不緊不慢兜售他的煙花,陡一聽到黑魔法學院那位院長的話,手中的煙花滑溜掉在了地上。
他沒聽錯吧?那確確實實是希爾諾的名字吧?
好家伙,他的那位友人該不會要興奮得暈過去了吧?
他一邊為朋友美夢成真而開心,一邊難掩擔憂地看向中央熒幕。
這要是在那位院長面前暈倒,友人恐怕要含恨自盡。
隨著典禮的繼續進行,意料之中,眾人見到那位強大優秀的希爾諾走上了禮臺,沉著冷靜地代表學院發言。
流暢優美的語言,精煉深刻的內容,無不讓臺下觀眾們感嘆:天才果然在任何方面都能做得完美。
唯有場下與希爾諾相知相熟的幾個友人,盯著熒幕上那張冷酷的臉扶額。
這家伙緊張到面癱了啊!
…………
當希爾諾感覺飄蕩的靈魂終于回歸大地上的軀殼時,他的手正放在宿舍門的把手上。
腦海里轟然回想起今天上午發生的一切:
他完美完成了老師的考核任務。
他被老師當眾夸獎了。
他作為代表和老師站在同一臺面上致辭。
他像個木頭似的在上午的典禮結束后就徑直回到了寢室。
希爾諾眼睛一閉,猛地轉開門而入往身后一關。
撲通。
希爾諾四肢著地在宿舍木地板上跪下來,無聲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和老師站在一起了!
——老師在那麼多人面前夸我!
——老師他記住了我的名字!
——可惡我完全不記得上去后老師有沒有對我說什麼話呃啊啊啊啊啊!
希爾諾又激動又痛苦。
激動的是多年來的努力終于在今天得到了第一步的回報。
痛苦的是,他竟然在老師面前完全放飛了大腦!
脖子上空空如也完全是憑本能在反應!
都不知道有沒有在老師面前出丑!
一頭柔順的長發被希爾諾扒撓得可憐兮兮,他抽著鼻子,泛紅眼眶,抱著膝蓋身子蜷縮到一起,痛恨自己為什麼偏偏在最后關頭掉了鏈子。
人前淡定高冷,人后可憐巴巴。
暖色調溫馨小屋中,棕褐色方格天花板上,紅銅色吊燈靜靜懸掛,流淌下來的燭光微晃,為那消沉的人打上陰影。
希爾諾從地毯的一邊滾到另一邊。
希爾諾哼哼唧唧哭喪著臉捶胸。
希爾諾將頭埋在書堆里裝死。
希爾諾仰躺在地上,眼眸中燭火透亮。
吊燈上燭火噗噗竄動,映照著屋內高高的書架,書架旁靜靜懸浮于空中的書堆、攤開的書本、墨水瓶,以及隨處可見、寫有密密麻麻文字的稿紙。
——那是他修改過幾十版的,專為這次典禮所準備的演講稿。
寂靜中,不知過了多久,希爾諾長舒一口氣,拍拍臉讓自己清醒起來,走到窗邊掀開厚重簾子。
都過去了,你要朝前看,希爾諾。他對自己說。
滑輪呲呲滾動,帶著窗簾退至一旁,迎接撲面而來的明媚陽光。
今天也是個晴朗的好日子。
窗外支起的郵箱上,機關小鳥撲棱著小翅膀,從方才進門便一直發出嘰嘰喳喳的聲響,顯示著郵箱內有人寄送的信件。
希爾諾抽起蓋板,意料之中看到內里躺著一封信,以及信上擱著的一瓶藥水。
他一并取出來回到書桌前坐下。
書桌的造型與屋內擺設風格一致,像是從高大巨樹上橫切下來的木樁,一圈圈年輪上壓著一摞摞書。
把今早上沒看完的書合攏,插入書簽擱置一邊,希爾諾在空面上擺放好兩樣東西。
藥水瓶沒什麼神秘感,希爾諾一眼看出那是大陸最近在年輕人間流行的某種飲料。
他自己倒是不怎麼喝飲料,不過平常走在路上經常見到別人手里捏著一瓶。
想來是某位友人宅在家里調制好藥水后,隨手將桌上喝完的空瓶子洗凈拿來當容器。
隨藥水瓶附寄的信件,頂端印有白魔法學院院徽。
說是信件,實際上卻只是一張白紙簡單折了兩道,連信封都沒準備。
希爾諾攤開紙張。
“這個假期我再度將藥劑改良了一下,應該能夠更好緩解長期通宵后帶來的疲乏酸痛感。不過你也不要經常喝,對身體發育非常、非常、非常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