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江野寧愿沈晚遙不這麼安靜,跑過來抱住他,低聲埋怨食材不是他最喜歡吃的。
裴江野把食材放到桌面,他從購物袋里掏出一枚長形的精致包裝盒。
拆開包裝盒,一株紅艷艷的怒放玫瑰花露出。
玫瑰花剛從養殖花園里采摘下來,花柄的尖刺剃過了,花瓣鮮嫩,帶有濃而不烈的花香。
“我回來的時候,見到有一個小女孩在賣玫瑰,我就賣了一朵。”
裴江野俯身,指尖捻起花柄,將玫瑰插在了沈晚遙胸前的口袋中。
玫瑰花苞蹭過了沈晚遙尖潤的下巴,這抹濃烈的紅,與他沒有血色的蒼白皮膚形成鮮明對比。
裴江野皺眉,抬手,扳起了沈晚遙的下巴。
少年的頭發垂落,露出安靜的面龐。
裴江野淡聲道:“晚晚,你睜開眼,看看這朵玫瑰,很好看的。”
沈晚遙沒有反應,雙眼緊閉,睫毛一動不動。
靜止的鼻翼印證著他已經失去了呼吸,是一具完完全全的尸體。
可裴江野仍是不折不撓地逼問,嗓音低啞。
“晚晚,你睜開眼睛。”
“晚晚……”
回應他的只有冰冷的風聲。
裴江野沉默了許久。
天快要黑的時候,裴江野幫沈晚遙重新戴上帽子,推著輪椅離開了休息室。
因為沈晚遙的身形實在太惹眼好看了,他們走出實驗室的一路上,不少研究員偷偷側目。
他們感嘆沈晚遙的好看與裴江野對戀人的寵愛時,不禁對沈晚遙為什麼坐著輪椅而感到奇怪。
裴江野的戀人是生病了嗎?
太可惜了。
——這些研究員怎麼都想不到,裴江野的戀人沒有生病,沒有殘疾,而是已經死了。
裴江野直接帶了一具尸體出來,并將尸體當作活人一樣對待,幫他穿衣服,給他買菜,和他說話。
若是這個真相暴露出,那些感嘆戀愛美好的人,肯定會嚇得喘不過氣。
這根本不是人類能做出來的事!
但裴江野并不是人類
他把沈晚遙帶回家后,將輪椅停在玄關,然后半蹲下身,默默給沈晚遙換鞋。
尸體的皮膚沒有彈性,再加上沈晚遙的皮膚本來就白。
裴江野幫他脫鞋又幫他穿上拖鞋,一輪下來,少年纖瘦白皙的雙足,布滿無法恢復的斑駁紅痕,看上去很駭人。
不單單是他的腳,他的全身也布滿了紅色的殘痕,被布料遮蓋得嚴嚴實實。
裴江野明明已經很小心幫他洗澡,換衣服,但由于是尸體的緣故,他的身體總會留下這些痕跡,像是被粗暴對待過。
可裴江野明明沒有對他這樣做過。
裴江野抿起唇,神色不禁有點難過。
他把沈晚遙抱起來,放在沙發上,淡聲說:“你等一會,我去做午飯。”
裴江野走進廚房后,幾個小黑團又鉆出來,悄悄飄到了沈晚遙面前。
它們抬起腦袋,睜著豆豆眼,打量起一動不動的少年,嘰嘰喳喳起來。
“唉,陛下這樣子有什麼意思呢,這個人類都已經死透了,連靈魂都沒有了。”
“邪神陛下從沒有這麼卑微過,我也從沒想過他會栽在人類的生死上。”
“陛下對這人類這麼親密,他在這人類活著的時候,肯定和對方色色過了。”
“……你不對勁。”
****
裴江野燉蟲草花烏雞湯燉到一半,發現家里的鹽用完了。
裴江野放下手中的活,皺起眉,來到客廳,對沈晚遙說:“家里的鹽用完了,我得下樓去買,等我十分鐘,好不好?”
他的語氣一直很溫柔,是屬于成熟男性的低啞嗓音,用來說柴米油鹽這些細碎小事,有別樣的柔情。
裴江野穿上外套,離開了家。
他們的家在全國聞名的超高檔小區里,生活措施應有盡有。
他很快就買了鹽,回到家。
——可他沒能在客廳沙發看見沈晚遙。
寬大的真皮沙發空落落,什麼都沒有。
少年本應安安靜靜地躺在上面,等他回家。
裴江野整個人猝然愣住,面色一沉,紅眸如有濃墨在翻滾。
一只黑色的小團子,慌慌亂亂地飛到他的身前。
它的整只身子都在顫抖,說出的話磕磕絆絆。
“陛下,您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裴江野面色陰沉,一字一頓道:“沈晚遙呢?”
小黑團答非所問:“陛下,人類很脆弱,總會死亡的,您要看開,最好的辦法是讓沈晚遙先生入土為安。”
裴江野像個機器人,沒有絲毫感情重復著一句話:“沈晚遙呢?”
小黑團豁出去了,黑漆漆的小手小腳跪在男人的皮鞋尖前。
“沈晚遙先生的尸體,被我們處理掉了。”
它閉上豆豆眼,身體在瘋狂顫抖。
陛下一定會瞬間讓它灰飛煙滅吧……
出乎意料,小黑團并沒有等到想象中的懲罰。
它看見男人坐在了沙發上,低垂頭顱,身邊放著一袋零食。
這是他買鹽的時候,順便給沈晚遙買的零嘴。
此刻的他就像那袋失去了主人的小零食,透出幾分頹廢意味,宛若一頭自暴自棄的困獸。
小黑團不敢上前,只能灰溜溜地躲起來。
裴江野不知道獨自一人待了多久。
先前在廚房里燉了一半的湯,已經徹底涼掉,不新鮮,不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