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著小零食,回到病房。
沈晚遙不忘想著什麼時候聯系一下孩子的父親,不是想給孩子認爸爸,只是想炫耀自己有寶寶了。
巫淵他們不給他到處透露自己懷孕了,讓他憋得厲害,但應該能對寶寶的父親說吧。
……
日子過得很快,一眨眼一星期過去,到了出院的時間。
這是沈晚遙住院的最后一晚。
為了養胎,他每天都睡得很早,今天不例外,九點就睡了。
少年穿著寬大的條紋病服,蜷在單人床,雙手習慣性地捂住腹部,漂亮的臉睡得泛粉 。
凌晨時,病房的門吱呀一聲推開。
裴聞川從中走入,高大的身形投下黑影。
與以往他會帶著熱飯菜或小禮物進來不同,他這次提著一個小冰盒。
里面放著的是沈晚遙的孩子。
他已經聯系好了殯儀館,沈晚遙明天出院時,他會私下帶著他們的孩子去安葬。
裴聞川的神色依然很平和,鏡片泛著冷光,看不出情緒。
但他的黑發叢中長出的幾根白發,眼尾泛起的疲倦,透出他積少成多的悲傷。
助理在他一旁,用小聲的氣音說:“裴總,節哀。”
這位助理被老板嚇到后,終于搞清楚事情的原委,老板好不容易讓暗戀的人懷上了自己的孩子,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精.子質量不行,生的是死胎。
老板不但沒法父憑子貴,還沒法跟愛人透露孩子死了。
怕對方說他是孩子的殺人兇手,從此一決兩裂。
助理覺得老板有點克子,養子死了,親生兒子也死了。
他想著,突然聽見裴聞川側過臉,語氣毫無起伏地問他:
“小李,我是不是老廢狗?”
裴聞川每天都會神經質地問他這個問題,助理早已學聰明了,回答:“是,裴總您還是劣.精男,連讓沈晚遙正常懷孕都做不到。”
裴聞川面無表情,眸光冷冷:“我配得上他嗎?”
“裴總您八輩子都配不上,您永遠只能是他看不上的流浪狗。”
“嗯。”
裴聞川獨自進入病房后,把小冰盒放在了角落里的護工床。
一個星期來,裴聞川一直對沈晚遙寸步不離,吃住都在他的病房,睡覺睡在病房里的護工折疊床。
裴聞川給沈晚遙蓋好被子,確認對方在熟睡,才回到窄小簡陋的折疊床前。
小冰盒放在他的床頭。
裴聞川垂眸,許久地凝視這個小小的盒子。
神使鬼差間,裴聞川將盒蓋掀開,把死去的小嬰兒抱出來。
小嬰兒被包在襁褓里,小臉泛白,小嘴眼睛緊緊閉住,尸體保存得很好,看不出他已經死了,會以為他在熟睡。
裴聞川抱著 孩子,來到病房的陽臺。
陽臺有門,隔音性很好,病房內聽不見陽臺的響聲。
在靜謐的夜色,狼狽的男人,垂眸望向孩子,寬大的掌心,輕輕拍打襁褓。
他看似在哄半夜吵鬧的孩子,實則是在死寂的半夜里哄死嬰。
男人輕聲對孩子說:
“爸爸沒能讓你活著見到媽媽。”
“對不起。”
裴聞川覺得自己遭到了因果報應,他之前用“喪子父親”的身份,騙取了沈晚遙的同情。
結果他現在真的成了喪子的父親。
裴聞川抱了死嬰很久,直到凌晨四五點,陰陽相交之時,他突然聽見陽臺外有聲音。
病房在三樓,不會有人路過陽臺。
下一刻,裴聞川看見死去已久的英俊青年,伴著漆黑的鬼氣出現在陽臺外。
青年像被困住的惡獸,攥住了牢籠欄桿似的防盜網,伸出頭,朝男人輕笑。
裴聞川皺眉:“裴江野?”
裴江野咧起了詭異的笑容,沒有眼白的眼睛黑森森。
“父親。”他難得正經地喊了裴聞川。
隨后他毫無征兆地說起反話:“好久不見,兒子的男朋友好玩嗎?”
“ 沈晚遙喜歡關著燈,喜歡用枕頭墊住,還一定要時刻保持干凈,不能濺到他……,你能做得到嗎?老男人?”
裴江野在陰陽怪氣對方。
裴聞川沒有如以前那般,像寬容矜貴的上位者,忽略養子充滿競爭意味的問話。
他這次認真了回答裴江野的問題。
他望向青年,勾起嘴角,輕輕一笑。
“我做得到。”
“他還給我生了孩子。”
裴江野這才注意到裴聞川的懷里,抱著一個嬰兒。
裴聞川詭譎地笑了笑,如慈父般溫聲勸道起裴江野:“兒子死了,單身父親繼承兒子的配偶,再擁有一個新孩子,很正常。”
“是他讓我走出了喪子的悲痛,我和孩子會跟他組成幸福的一家三口,以后也會讓你的弟弟去悼念你。”
裴江野冷聲:“你——”
他早就察覺到不對勁,沈晚遙腸胃炎怎麼可能住這麼久院,還是住在婦產科!
結果是懷了他爹的種!
裴江野覺得沈晚遙真的笨死了,老公死了,轉身就被三十多歲的老男人弄了,年紀輕輕當了媽,也不知道有沒有奶喂,懂不懂護理生產傷口。
最愛的小男友給父親生了孩子,成了他的小媽,如一巴掌狠甩在他臉上。
他想來想去,只覺得都是裴聞川的錯,他紅著眼,罵道:“為老不尊的孬種!想當爹想瘋了是吧?!”
裴江野氣到上頭,根本沒察覺到孩子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