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頓在這里。不長,卻足夠明顯。
“不止以后,就連現在也是一樣。”聞哲嘆息道,“之前都是由我在維系我們的關系,可我現在已經不知道如何把控與你的關系了,也不知道如何繼續與你相處……”
“我來!”屠休搶白。
“你做不到。”聞哲搖頭。
“你不試試怎麼知道?”
“不會有好結果的。”
“試試又沒有損失!”
“是沒有。但你跟我的本性互斥。只要你被掌控,就會反抗,就會排斥,就會把我徹底推開。而我卻是喜歡徹底掌控一個人,徹底拿捏在手里,任我擺布的人。所以我們之間就是無解的……”
“有!”屠休說,“你親口說過。有解的可能。”
聞哲疑惑地看著對方,靜待著答案。
“你親口說過——我是你的。”屠休說。
“但你是我的嗎?”聞哲反問,“你什麼時候發自內心的覺得你是我的?又是什麼時候真心承認過你的確就是我的?而且只是我的?”
“我……”
突如其來的連續反問讓屠休啞了。
“你看,”聞哲再度嘆息,“你就是這樣的人。”
“同樣的問題丟給你,”屠休很快回神,反問,“你又會怎麼回答?”
“什麼?”
“你說我是你的,可你是我的嗎?只是我的嗎?”
“……”
“答案跟我一樣,不是嗎?”
“……”
第290章世界-5(IV)
“你看。問題的結癥就在這里。我已經找到了結癥,我一定也能找到解法。”屠休忽然彎起嘴角,“你別總是一臉準備自我犧牲的模樣。你不是農夫,我也不是蛇。你不是我的祭品,也不是我的玩具。你沒有必要將自己獻祭給我。”
連續出現的奇怪用詞沒有讓聞哲驚訝,但他眼底卻有被拆穿的驚訝。
“之前你是為了阻止我自我毀滅,才會把自己獻祭給我。
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也不用繼續依照我的期望來給我想要的反饋,”屠休說,“我不需要你舍棄自我,不需要你配合我的渴求,更不需要繼續扮演我心中的完美情人。我需要的是你。只是你。”
聞哲沒有說話。
“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認,我們本質上就是同一類人。”屠休卻在繼續,“就像你如此的理智,如此的自控,依舊會在短暫的剎那,被本能凌駕于理智之上,不由自主的湊過來吻我。可這樣就是錯的嗎?這樣就不好嗎?本能凌駕于理智之上就應該被唾棄嗎?就是舍棄道德和人性了嗎?我不這麼認為。我覺得,本能就是呈現自己真正渴求的一種無法抹消的途徑,是你的理智所無法徹底壓制的渴求。就像你的身體極其憎惡炎熱那樣。但你真正厭惡的是溫度嗎?”
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聞哲的回答,就能得出唯一的答案。
“就像你喜歡海,喜歡極端的氣候那樣。可你喜歡的真的是這些嗎?難道不是那種危險的失控感?”屠休說,“你看。答案很清楚了,就像你自己說的那樣——你想吻我——這是你無法抗拒的本能。”
那是聞哲在飛機上說過的話。
“所以,給我點時間,給我一次機會,也是給你自己一次機會。”屠休一字一頓,“即便你不知道應該如何擁有我,只要你愿意給我時間,我也能找到答案……在這之前,別再排斥我。無論如何都別排斥我。否則就與你排斥自己沒有任何區別。”
“……”
“你看,你又不說話了,”屠休道,“此刻你的大腦里恐怕已經根據我說的話,推測出了許多種可能性,卻因為其中并沒有一種你所期待的結果,所以你才沒有反駁。
”
聞哲沒有否認,只是盯著對方。
“不知道你注意到了嗎?”屠休彎起唇角,“我其實最擅長拆解復雜難解的問題,讓它們展現出最原始的結構,自然也很容易得到答案。”
是事實。聞哲想。
“聞哲。”屠休喚。
琥珀色眼底耀動的灰藍一閃即逝。
“既然你讓我原諒自己,那你也別再欺騙自己。”
屠休沒有主動湊近對方,只是朝對方敞開雙臂。
“給我一點時間,我們肯定能找到根源,拆解這種無解的循環。”
他看聞哲的眼神就像獵人盯著獵物,但他撫摸對方腕骨的動作卻帶著懇切的討好,耐心地等待著對方主動靠近自己。
“就像不只是因為我想要你的吻,你才會主動吻我作為回饋那樣。”
如同認輸的孤狼向豹子露出咽喉,卑微地祈求對方咬斷自己的脖子。
“而是,我想要你的吻,你也想吻我。”
他說。
“雖然出發點不同,可結果卻一樣。”
都是一個吻。聞哲想。
“你吻了我,我也是同樣。”屠休說,“就算定義不一樣。”
可結果相同。聞哲知道。
“可結果一樣是:我們親吻了彼此。”
屠休知道聞哲已經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聞哲腦海中的“想”和“要”終于悄然并列。
對方說:應該吻他。
對方說:他想吻他。
可他想要的不止是吻,還有更多。
是一時沖動,還是審慎思考后得出的結論?
思考過于繁復,聞哲卻忽然不想去思考。
屠休更是從來沒在乎過這些,以后也不會。
他渴求。
他追逐。
他們所想要的不過是悸動和忘我的瞬間,是彼此眼底只有自己輪廓的剎那。
可他們同時也在渴求一切短暫的瞬間,都能被無限延長至永遠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