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體驗到極為漫長的疼痛與等待,實則卻只經過了短暫的幾秒,那些經由神經信號從彼端傳遞而來的驚喜交加情緒與非語言的信息,就直接嵌入了他的思維。
“聞哲?!”對方驚叫。
“長惟。”聞哲應。
“太好了!終于聯系上了!”彼端不斷傳來長惟的驚呼,“不對!你的精神閾值怎麼這麼不穩定……等等,你錨記了我?!等等等等,你用什麼做跨域能源?直接用精神閾值是嗎?!那會對你的精神本體會造成巨大的損傷,會讓你變得極不穩定……”
“緊急情況。”聞哲打斷對方,“我無法維持跨域時長。”
“抱歉。你說。”長惟并非不知輕重的人,當即閉上了嘴。
“確定其為非穩定型造物主級傳染源,”聞哲簡練匯報,“請求以我的精神主體為反向錨記,執行跨域標準終止程序。”
“你的主體?!”長惟再度怪叫,“等等!沒戴……?
“立刻。”
※
他毫不猶豫地踏出最后一步,邁向自己的終局。
但。
略高的體溫,像熱帶小島上的風,讓他悸動得不能呼吸,可他依舊貪婪的呼吸,仿佛要將對方的味道刻入血骨。
如此甜美的幻覺,讓他感到安心。
等他發現自己并沒有下墜感,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胳膊已經被什麼人牢牢攥住。
失重感沒有出現,終局亦是同樣。
他尚且來不及睜開眼睛,已經被那人向上拽了回去,投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對方將他抱在懷里,用力勒緊,一同跌坐在地上,帶來嗆人的塵土與劇烈的疼痛。
熟悉的懷抱猶如拴住求生欲的枷鎖,讓他止不住地拼命掙扎,奮力掙脫后又只能呆坐在原地,茫然地抬起頭,只知道死盯著對方,連眨眼都忘了。
“聞哲。”
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的聲音卻搶先一步接受了眼前的現實。
像蘭花一樣的人。
誘人。
卻不至于像危險一樣誘人。
動人。
但原本卻是生長在山崖上。
帶著傷痕累累的斑駁,同時兼有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的卓絕與孤高。
他們距離極近。
無法否認的體溫驅散了懷疑,只留下驚訝。
對方半貼著自己,手掌撫摸過他的臉。
接著是冗長地嘆息。
氣息滑過了他的額頭與鼻尖,最后才是唇角,并遞上親吻。
一個無法形容的吻。
介于憤怒和急不可耐之間。
卻避開了他不自覺的回吻,顯得異常疏離。
短暫得如同一觸即離,卻又承載著持續蔓延的愛憐。
在他不知應當如何時,對方卻突然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聞哲利落地起身。
“也知道你在害怕什麼。”
他俯視著對方。
“我甚至知道你為什麼想死。”
他像在等待答案。
“相隔數千公里,距離地球兩端的隆重陪葬是嗎?”
但他卻沒有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突然一腳踹上對方的胸口。
謝藤被踢倒在地,疼痛似乎比方才更甚,程度遠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疇,讓他發不出聲音。
聞哲隨即欺身而上,完全不給對方反應的暇余,就薅住了他的衣領,一拳砸向他的左臉。
謝藤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幼稚的懦夫,”聞哲留下不屑地諷刺,“只會令人作嘔。”
他的第二拳落在了對方的下顎,磕破了后者企圖狡辯的舌尖。
聞哲暴戾與怒火偕行,眨眼散去,不留絲毫痕跡。
他不再揮出拳頭,而是再度利落地起身。
謝藤雖然跟著對方的動作抬起了頭,卻茫然地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遲來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滿嘴都是血腥味。
等他試圖用手肘支自己的上半身,又被聞哲一腳踩住胸口,重新壓制回地面,只得困惑地抬起眼。
“聽好。”
聞哲俯視著對方。
“你是我的。”
他重復。
“你聽見了嗎?你是我的。”
謝藤被對方平靜的聲音與憤怒的眼底所呈現出的截然相反的情緒完全震住。
“你是我的。”
聞哲第三度重復。
“從此以后,沒有我的允許,你就不能做出任何選擇。包括死亡在內——這是我們早就已經達成的交換條件。你沒有選擇,也不能反悔。”
謝藤好像迎來了等待一生的驚喜,過大的意外讓他即便努力嘗試開闔著嘴,依舊發不出任何聲音。
直到聞哲出聲。
“說話。”
“我從沒答應……”
“從來沒答應過?”
聞哲直接打斷對方訥訥地聲音。
“你早就答應過了。”
“我沒……”
聞哲完全不給對方說完的機會。
“從我允許你對我為所欲為那一刻開始。”
“……”
謝藤驚訝地看著對方,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記住。”
聞哲卻知道。
“你是我的。”
他又一次重復了這句話,同時終于愿意俯下身,突然捧住了對方的臉。
確切的說是扣,拇指甚至深深嵌入了對方的臉頰。
不容拒絕的意味,如同要擰下對方的頭顱。
他的話語也是。
“記住。你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只要沒有我的允許,就別妄想逃走。
“就算是死亡,也不能與我爭奪你的所有權。
“即便到了必須面對死亡的那一刻,也只能由我親自動手。
”
無形的東西隨著對方話語一起束縛住謝藤,如同扼住了他的咽喉,讓他既無法呼吸,也無法言語,唯獨心臟的嘶吼仿若能撕裂他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