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即便謝藤擁有作為“大腦”的才智,也不可能將“所有人的想法”都計算在內。聞哲想:尤其是不會考慮那些“不會有所瓜葛的一般人”。
“小懷特的議案一經傳出,就被一部分極端份子所掌控的媒體痛批做‘小羅斯福式的虛偽改革’。有一些……不,是有很多人,都被他們的新聞報道煽動,帶著武器涌向了小懷特的線下演講現場。”
聞哲一怔。
“他遭到數名暴徒的堵截與襲擊。其中一名暴徒突破了他的安保,用一把AR-15對他進行連續射擊。”謝藤說,“槍擊發生在四天前。小懷特雖然平安無事,阿秋卻中了三槍。其中一顆子彈擊穿了她的股動脈,在送往醫院途中就已經因為失血而休克,沒有能搶救回來。”
聞哲瞳孔微縮。
“為了給給阿秋復仇,阿秋的人不止不想再繼續保護小懷特,還打算集中力量解決掉那些極端分子——包括他們認為間接害死阿秋的小懷特。”謝藤嘆道,“那些人一直屬于我的‘編外人員‘,除了阿秋,就只愿意聽我的命令。我只好盡快趕過來,安撫他們并接手了阿秋負責的一切,可……”
“可是這個‘意外’卻導致隨后的計劃都執行得不再像開始那麼順利,”聞哲語氣篤定,“因為你親自經營中東的人脈不過才幾個月,遠不如深耕十多年的阿秋。尤其是信任這種東西,毀掉只需要一剎那,構建卻需要耗費數十倍的時間。”
恰如他母親踮起腳親吻其額頭時帶有祝福性質的七次親吻——那顯然不是偽裝出來的情感,只是在他們做出上島的決定之時——無論那是誰做出的選擇,他們之間的聯系就已經被斬斷——雖然可以再度構建,卻需要耗費更為漫長的時間,而他們突然逝去的生命顯然扼殺了這種可能。
“是的。”謝藤承認,“我的確損失了一些人。”
“而后,許多事情的發展都因為意外而出現了不必要的偏離,”聞哲說,“即便你想方設法地補救,卻無法面面俱到。”
謝藤沉默。
聞哲得出結論:“你的計劃已經因為意外而失控了。”
“你……似乎并不同情我?”謝藤不確定道,“也沒有幸災樂禍?”
聞哲頷首:“畢竟你早已經舍棄那些廉價的道德感,我自然也沒有必要用這種方式來嘲笑你。”
謝藤了然:“所以你也舍棄了那些無用的同情心。”
這次輪到聞哲沉默了。
“你知道嗎?”謝藤繼續道,“其實從來都不止是一兩個人對我虎視眈眈,而是有很多人、很多雙眼睛都在盯著我。我的父母也是。他們自以為隱藏得很好,我卻早就注意到他們了。”
因為他并非等待瓜分的魚肉,也因為他要動的不是他們的“蛋糕”,而是把“廚師”和“食材”都徹底換掉,讓他們再也無法“享用蛋糕”。
“雖然遲了,但他們終歸察覺到了我的企圖,自然會用盡一切手段來阻止我。”
構成對方的重重自相矛盾恰恰佐證了其兼容并包式的思維模式,聞哲想,能讓對方成為了西方社會里寡頭壟斷資本的絕對威脅。因為他不僅會以“授人以漁”的方式分享財富,還會促成別人去分享。
其他人卻正好相反。
——當屠休只是池塘里的一尾“觀賞魚”的時候,根本不會有人注意他,更不可能攻擊他,只會把他當成淪為老寡頭玩物的可憐小男孩。
漂亮且無害。
而當有人發現他離開了水還能生存,就會立刻警惕起來,想方設法地除掉這個威脅。
“放棄吧。”聞哲勸,“現在放棄還來得……”
“那麼死了人呢?”謝藤打斷,“我不該為他們復仇嗎?”
“概率問題。”聞哲毫不委婉地說,“你養了足夠多的狗,你擁有了足夠多的忠誠,其中自然就會出現一兩條瘋狗;你擁有足夠多的財富和權利,成了一個別人眼中不可撼動的龐然大物,卻沒有淪為自私自利的寡頭們的一份子,他們自然就會想方設法地除掉你。”
所以無論車禍、空難還是襲擊他的炸彈,都是除掉他身邊之人的鋪墊,為的是煽動人心并從他忠誠的手下里人為制造出有異心者的叛徒。
一個叛徒不足以致命,一群叛徒對他而言也只是需要花些時間去處理罷了。
但是,當很多群人同時因為忌憚他繼續向上、徹底成為真正的上位者,自然會聯合起來,想方設法地針對他,直到把他的一切都從世界上根除掉。
這就是“意外現象”的可怕之處,也是唯一能摧毀“精神重建”、再度激活“自毀現象”的“東西”。
恰如水滴能通過日積月累的方式擊穿巨石。
“文明的差異是一種無法否認的事實。如果一方不認同另一方,就會被無法調和的矛盾所束縛。”聞哲說,“一切都只是意外的疊加。即便不是意外,也與你無關。別把自己的選擇歸咎于別人,也別把他人的死亡歸咎于自己。只攻擊針對你的那些敵人才叫做復仇,牽連無辜者的行為都不是復仇,只是徒勞無功的遷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