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反正他還年輕,就算花十年去積累政治資本,也不算久。”謝藤明白過程會以年為單位,“但他出身的精英階層,擁有足夠的眼界與手腕。而他清白的履歷和私生活、符合白種人傳統審美的長相以及骯臟的家族歷史,都是大家喜歡的出淤泥而不染的傳統類型。尤其是他站出來揭穿自己家族內幕的行為,以及以后可能帶領家族改頭換面再度復興的故事,都很容易博得選民的好感。雖然他相比務實派,其實更接近理想主義,但這些條件已經足夠講出一些’動人的好故事’了。尤其讓那些最難取悅的、自詡思想開放的理想主義者成為他最忠誠的票倉。以后甚至可以游說國會,修改立法,下調總統參選年齡。最重要的是,他從小就沒少接觸各人種里最下層的人們,也沒有被犬馬聲色侵蝕……”
“你們的關系不一般。”聞哲從對方長篇大論的夸贊中敏銳地抓住了關鍵所在。
“他肯定是幾個月前唯一愿意無條件為你施以援手的人。”
重要的不是“援手”,而是“無條件”。恐怕至今都沒有索取過任何回報,因而才能贏得謝藤的信任。
“可惜你已經無法真正信任別人了。”
無論那個人是誰。
“除了我。”聞哲篤定。
“算是吧。”謝藤故作曖昧地扯開話題,“你真自信。還是說,你是在表示嫉妒?那我不止會覺得高興,還要認真的表示:我只是跟他一起吃過幾頓飯,其他什麼都沒有發生。”
“小懷特的家庭背景和人生經歷都跟栗野很像。
”聞哲當然不會被對方牽著鼻子走,“他們都在紙醉金迷的奢靡環境里長大,卻都沒有被同化為敗類。這種家族里的異類其實早已經生活在仇恨當中,內心會不由自主地憎恨自己的家族和出身,你也因此才愿意把他們視作朋友——這是你挑選朋友,或者說是同伴的‘唯一標準’。”
謝藤沉默。等同于默認。就連他自己也是如此。可只要聞哲沒有直白的拆穿,他就不會主動承認。
聞哲說完這些也暫且沉默了,再開口時已經主動扯開了話題:“或許,就連他不明確的性向都可以作為‘競選故事’的噱頭。”
“你能不能別總是聰明得讓人覺得討厭?”謝藤露出不滿的表情。
“你考慮得很周全。”聞哲說。
謝藤無可奈何:“畢竟大多數人甚至不知道性別流體是什麼概念,就會舉著彩虹旗上街宣揚自己支持LGBT了。”
“小壞特身上的確擁有很多討喜的噱頭。”聞哲說。
“是的。”謝藤沒有否認,“他是各方勢力都愿意接受的人。”
“可這依舊不是你真正的目的。”聞哲說。
“……”
謝藤啞然過后徹底收斂了漫不經心的表情。
“你果然很完美。”他說,“一種連不擅長的范疇都會盡可能逼迫自己去了解和掌控的……不止苛責自己,也苛責別人的偏執般的完美。”
聞哲沒有說話。但謝藤無法判斷他是否默認了。
“你知道嗎?”他問。
又是那種奇怪的提問方式。聞哲想。
“嗯?”聞哲發出單音。
“若非你所展露出來的這種近乎無懈可擊的完美,我根本就不會在乎你是什麼。”
謝藤的話讓聞哲再度陷入沉默。
“我好奇你究竟經歷過什麼,”謝藤道,“才會容不得任何瑕疵?”
※
猶如某種既定程序,聞哲對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心知肚明。
即便他想掙扎,現實卻不允許他反抗。至少在剛遭到電擊的短時間內,他完全無法動作。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們應該公平一點。”謝藤把毫無反抗能力的聞哲翻過去,按住他的后腦,將他的臉埋向地面。
地面足夠干凈,可惜充滿聞哲剛才傾倒在彼此身上的烈酒的殘留味道,讓他的眼睛和鼻腔都一陣刺痛。
“我突然想起來,我依舊不知道你究竟是誰。”
謝藤的聲音跟他的動作一起從聞哲背后傳來。疼痛也是。他撈著對方的腰,固定對方住一邊胯骨,突然且用力地把對方扯向自己,前輕后重的動作,毫無保留地展露出自己暴戾的另一面。
“或者,更確切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
他之前就問過這個問題,只是在聞哲的要求下,問的是“什麼人”,但他現在問的卻是“什麼”。
“別騙我。”
他在聞哲耳后發出與粗暴動作完全向相反的惑人的呢喃,展現出理智與本能的雙重矛盾與撕裂,賜予聞哲的疼痛與隨后而來的快感也是同樣。
“或者你告訴我,你真的是那種所謂的‘造物主’嗎?”
途中動作短暫停頓,聲音也是。
“還有,你的父母又是怎麼回事?”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突然充滿悲戚,也可能是花了些時間才勉強隱忍不發的怒火。
“尤其是別再用那套‘我只是個普通人’的說辭來欺騙我了。”
他的語速與他沖撞的動作一樣,總是在變得緩慢時會更加狠戾得毫不留情。
“我已經羅列過很多種可能性,最后只剩下唯一一種可能:你的父母其實早就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