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聞哲心下長嘆:果然如此。
對方藏匿已久的真相不止沒能超出聞哲的預料,還證明了自己之前所做的全部判斷都沒有錯漏:答案一直都在那里。
可惜,即便自己用盡手段逼問,對方依舊閉口不言,因而更突顯此刻的剖白是何等難得。
他的確穩定了對方的精神狀態,也成功親手賦予了對方活下去的動力。“造物主”的突然形成,從來都不是自己的失誤所致。可正因為他毫無失誤的、完美的解決了“這個案子”,才讓擁有非常人情感邏輯的謝藤更為執著的依附于他。
當時對方之所以要求自己離開,是已經猜到這種情況可能出現,才想通過“提前扼殺”的方式來阻止“依附”。但“意外”從轉角冒頭,襲擊了毫無防備的人,導致維持對方內部平衡的“權衡利弊”突然消失,接著是“參照物”的逐一減少,讓謀劃已久的“最優選計劃”也宣告失敗,成為促使其向造物主級轉化的最后一根稻草……
這就是意外疊加所導致的惡性循環。
聞哲咽下嘆息,輕輕摩挲著對方的臉頰。
無論指尖的動作,還是眼底的閃爍,都滿溢了對謝藤的憐惜。
“別可憐我。”謝藤握住了對方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動作。
“我不可憐你。”聞哲咽下了后半句沒有說。
他的確不可憐對方,但……
“但是?”謝藤拆穿了對方。
“你其實沒有必要這樣做。”聞哲只好說出隱去的話。
謝藤一愣,接著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問:“沒必要?”
“真的沒必要。”聞哲終于嘆息出聲,“等你冷靜下來,肯定也思考出同樣的問題,并得出了相同的結論——才會出現這種‘臨界點’——一旦你亢奮或憤怒超過了那個閾值,就會做出讓你后悔的決定。
這些沖動之下做出的決定隨后就會跟你的理智纏斗,將你綁架在自責的情緒里。長時間下來,就會陷入了更為嚴重的自我矛盾之中。最終導致一旦出現需要瞬間判斷的極端情況,你首先思考的并非應對方法,而是自身情緒構建出的‘死循環’——你的大腦在擔憂你——擔憂你無法擺脫這種循環,就會徹底崩潰,才用頭疼來阻止你行動。”
畢竟從謝藤的本能擅自脫離了理智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所做出的選擇毀掉了與大家一同準備的計劃。而當他想起那竟然是因為瞬間沖動所導致的結果,就更加不能原諒自己,這樣才能防止自己繼續做出錯誤的選擇,否則就必須承擔結果。或者,即便想辦法補救,也有可能陷入同樣窘境的更糟境遇。
——這就是謝藤理智的哀嚎。
是大腦為了防止其陷入自相矛盾的死循環而提前扼殺了本能。
動物的求生本能往往能超出任何科學研究的已知領域。
“我所做的一切并非拯救你,只是幫你化解這種自相矛盾的死循環,讓你的大腦不再與你的本能為敵。”
聞哲將一動不動的對方攬進懷中,撫摸對方的脊背。
謝藤既沒有靠向對方的肩膀,也沒有回擁對方的打算,只是沉默。
聞哲只好說出更為直白的答案:“如果他們真的有手段尋找我,恐怕早就抓到我了。根本沒有必要在暗網上花六位數來搜羅線索。”
這就是謝藤開始時想方設法的報復自己,也是對方始終不愿意對自己說出一切的理由。
一種幼稚的遷怒。
“的確沒必要,”聞哲說,“只是你不愿意承認這個會讓你痛苦的事實……”
“沒必要?!”
謝藤陡然掙脫出聞哲懷抱,對后者怒目相視。
“你以為我是為了保護誰!?”
他沖聞哲大吼大叫。
“你以為我這麼做是為了誰?!”
兩句意思相似的話卻在表達上出現了微妙的差異,佐證著兩種極端的情緒正在謝藤大腦里互相搏斗。
“你想說是為了我?”
“我是為了保護你!”
二人幾乎同時出聲。
一者平靜。一者暴怒。
兩極對比。醒目至極。
沉默比風暴更可怕,瞬間蔓延開來。
謝藤的話在聞哲的意料之內,但被徹底拆穿的謝藤卻無法控制自己。
“屠休,”聞哲平靜道, “你……”
他的話沒能成形就被謝藤打斷。
“我就是為了保護你!”謝藤大吼,“就是為了你,就是……”
“別這樣。”聞哲捧住對方的后腦,湊過去親吻對方的額頭,盡可能傳達安撫,“你沒必要陷在這種死循環里,而是……”
“我就是為了保護你才會失去理智,才做了錯誤判斷!”
謝藤打斷的同時,向后拉開彼此的距離,同時繼續蠻不講理地控訴。
“你為什麼不愿意承認我就是為了你——”
“你比我更清楚自己所說的話究竟有多麼蠻不講理。”聞哲打斷對方的同時已經逼近對方。
他試圖抓住謝藤的手腕,卻被對方粗暴地避開來。
“面對其他人,甚至包括我自己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這樣過。”謝藤繼續沖聞哲吼,“這都是因為你!是你!全都是因為你!”
“……”
面前的人究竟是病人?瘋子?小男孩?小女孩?少年?這樣的謝藤對聞哲來說相當陌生,讓他無法判斷到底該用方式與對方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