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從聞哲的潛意識中瘋狂涌出,攜巨大的轟鳴破開了黑云。
眨眼暴雨傾盆,像藍寶石一樣冰冷的溫度,將他一片混沌的大腦澆醒過來。
“你并沒有原諒他們。”聞哲喘息著說。
“原諒?”謝藤一怔,帶著即將攀上頂峰時被打斷的不悅,撫摸地動作也因此變得更加惡劣了,“你口中的他們是誰?”
“你的,”聞哲如同被扼住了咽喉,艱難的分段擠出話語,“父母,親友,一切……”
“別扯什麼父母,”謝藤又在對方頸側咬了一口,“那是無關緊要的……”
聞哲打斷對方:“撒謊。”
“我撒謊?”謝藤陡然提高了音量,原本落在對方身上時重時輕的吻,也變成了報復性的遍及各處的啃咬。
“怎麼原諒?什麼原諒?為什麼?難道你要跟我說什麼‘結癥是悲慘的童年’?”謝藤突然覺得好笑,因而就連聲音都帶上了與啃咬的力道不相符的愉快口吻。
“沒必要。”他說,“我無所謂,也不在乎。”
謝藤明白自己這樣的出身,在其他人眼中已經得到了一切,每天不過是日復一日混吃等死的廢物。跟路邊的乞丐唯一的區別就是有錢。
“按照其他人的看法,我的確能恨他們,但他們不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類而已,我沒有必要恨他們到恨到希望他們死的地步。”
他將手掌覆蓋在對方溢出一點溫潤水光眼睛上,遮住那對誘人的黑檀,湊過去與對方仔細地接吻。
“如果你連這都想知道,我當然可以告訴你,這樣你至少能專心一點兒,也能放松一些……接納我了。”
聞哲的答案恰如謝藤所料,安靜地接受了自己的提議,沒有咬對方纏著接吻的舌頭或嘴唇。
“你已經聽我講過我的爸爸和媽媽了。”
謝藤移開手掌,讓對方側躺下去,鉤住對方的膝彎,將對方的一條腿抬起,同時俯身靠近對方的懷里,貼著對方的嘴唇,再次把自己的本能和理智徹底分離,讓自己的行為和話語分別從兩端繼續撕扯聞哲。
“外祖父是個好人,至少我覺得他是個好人。
“他一直想通過自己的資產,重新幫外祖母拿回屬于她爵位應得的實權。但英格蘭上議院那些老頭子有著刻在骨子里的腐朽傳統,絕無可能讓一個女人涉足他們心中的政治圣地,更不可能讓女人獲得發言權。
“他們始終認為,女人只需要珠寶、衣服、漂亮的外表與健康的身體,人生最大的意義就是操持好城堡里的事務,再為自己生下很多健康的孩子。
“外祖父還沒有意識到從他們結婚那一刻開始,英國的上流社會就已經容不下他們了。就算繼承了那個爵位的人不是個女人,單從跨國和跨種族婚姻這一點上來說,已經是盎格魯薩克遜的貴族絕對無法原諒的背叛行為了。
“你知道那些老派的盎撒人天生就是如此,始終對膚色根深蒂固的歧視。尤其是黃皮膚的亞洲人。對他們來說簡直比非洲人更讓他們看不起。包括媽媽藉由外祖父母所獲得的跨國人脈,原本也是被他們看不起的,畢竟那里不是盎撒人的主要居住地。只是隨著東南亞逐漸穩定下來的政局,從而演變成了那些人眼中的一塊肥肉。
“更糟糕的是,媽媽沒有意識到自己所選擇的、比她擁有更廣人脈的丈夫,社交圈也在東亞范圍,同樣也是別人眼中一塊更加美味的肥肉。
“整個東亞和東南亞地區,對他們來說就是人口足夠多、政局足夠穩定、經濟和工業環境足夠空白的待開發土地。一旦找到投資門路,至少能獲利數倍,怎麼可能不垂涎?
“那些人當初就是這麼被那些披著‘值得信賴的商業伙伴’的皮囊的偽君子欺騙,絕無可能讓他們故土同胞再度淪入同樣悲慘的結局。而那些人一開始之所以不動手,不過因為他們的餐盤還是滿的,一旦他們手里餐盤吃空,他們就會把我們鯨吞蠶食殆盡。”
資產在真正的上層社會來說不過是一塊敲門磚,真正有用的是海量流動資產以及經營了幾個世代的遍及各種社會階層的穩定人脈。
“尤其是東南亞那塊地方,必須由我們親自出面,才能為他們牽線搭橋。所以他們需要的不是合伙人,不是朋友,而是一條惟命是從的狗。”
闡述到這里謝藤暫時靜默下來,因為對方喉間溢出的呻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動人,謝藤因此都不確定聞哲是否聽全了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
但他此時同樣無暇在意了,果斷把未盡的話咽掉,專注于面前這道誘人的美食。
電閃雷鳴過后,過剩的感官不再傳送至大腦,而是如同即將被海嘯吞噬的孤島,就算島民彼此緊緊相擁,不斷向神祇祈禱,依舊無法違抗大自然的力量。
“我一直認為,花朵并不美麗。”
聞哲在失去意識前,聽到對方在自己耳邊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