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決定帶著人和武器去搶那些住在豪華大宅里的特權階層的時候,已經餓得拿不起槍了。他的同伴們也是。
為了能活下去,作為士兵的他被迫使用了自己唯一擅長的技能,去做他唯一擅長的事。
他終于填飽了肚子,口袋里還有了些閑錢。曾經在軍隊里同伴聽說他混得不錯,陸續都來投靠了他。
工作開始變得更加復雜且危險,從單人拓展到團隊。
當他和同伴受傷的次數多了,他們卻不能去看醫生。因為他們的身份是逃兵、是罪犯,口袋里的錢也不夠他們看醫生。于是大部分時間能成功自保的他,自然就成了幫大家治療的半個外傷醫生。反正有消毒、止血和抗生素,剩下的就靠自己的身體去熬。只要治不死,他就是最優秀的醫生。
直到真的有人死了。不止一個。他因此意識到,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人話總是會變多。
大家的控訴與他的想法相同,疑惑也是:為什麼他們都這麼貧窮,為什麼貧窮的他們還只能無助的站在原地,等著被時代的車輪碾過?
疑惑、糟糕的工作、海量的內疚,讓一些人崩潰了,另一些人則發了瘋。
他比別人少了內疚,卻多了憤恨。
他選擇殺死更多的人,防止被無情的時代所吞噬。
隨后他找到了恰當的生財之路。
沒有穩定社會秩序的地方,秩序本身就是一種商品。
他開始兜售這種“商品”,率領著同伴維持秩序,守秩序的普通人可以種地、生產和生活,而他們則會養活他和他的同伴。
他終于有時間解決同伴們糟糕的心理問題。
他“治療”了他們……
某一天,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不僅擅長治療外傷,還擅長治療別人精神上的創傷。
奇怪的天賦。畢竟他從沒想過自己能救人,可他實際上已經變成了一個半吊子外科醫生以及半吊子心理醫生。
某天他醒來時,覺得與其繼續重復殺人,不如去學點能救人的手段。
他弄了個還算過得去的身份,在曾經當過老師的妻子的幫助下,重新回到了學校。
女兒出生的那一年,他拿到了兩個學位證,開了家小診所,不僅可以給人做小手術,還可以給人解決心理問題,妻子就是他的護士兼助手。
食不果腹和顛沛流離的生活,仿佛成為昨日。他終于在一個偏遠鄉下地方安頓下來,原來的同伴們有些成為鎮上的警察,有些繼續向外擴張勢力,出售用暴力和子彈換來的“穩定秩序”。
他的女兒滿5歲時,一位年紀不小的女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說年紀不小,是因為對方身上的氣質的確不像年輕人。但對方保養得當的外表和上層人才有的舉止,卻讓他揣度不出其年齡或身份。
他很擅長看人,但是面前的女人卻像一團迷霧。
她聲稱是他至少追溯到曾曾祖父那一輩的遠親,他尚且來不及嗤之以鼻,對方就輕而易舉地背出了連他都必須翻看著文字記錄才能念全的歷代家族姓。畢竟東斯拉夫人可不像盎撒人,他們其實很長時間都沒有姓的概念。有姓的人毫無疑問,至少也曾經是有身份的小領主。
她指著其中一個名字,向他解釋好幾代人以前的淵源,告訴他那些人曾經是什麼地方的小領主,擁有多少領地,又是如何衰敗的。甚至包括她的祖先如何把西里爾字母轉換成英文字母,暗藏進自己的中間名里。
當他想要告訴對方就算自己的祖先曾經是什麼可笑的小領主,也不可能跟惡心的英國舊貴族有過交集時,對方卻笑著說:『貴族是一種很難隨著時代延續下去的身份制度,東斯拉夫人的貴族尤其會遭遇培育不出適合繼承人的悲劇,最先衰落并消失。如同詛咒。』
前面的話他不在意,但最后的短句他卻不陌生。是母親和母親的母親經常掛在嘴邊的話。
人的一生要踏入泥潭容易,想要全身而退可就未必。
這毫無疑問個好機會,他和他的同伴都能拿到新身份,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換一個雇主。
他選擇抓住這個機會,即便他未來的雇主比他的女兒大不了幾歲。
『以你開出的價格,完全能雇傭到那些名牌大學里的專業人士,為什麼選我?』他記得自己在答應下來前這麼問了那個女人。
『我需要一位絕對能信任的人,才能放心地把我的外孫托付給他。』對方說,『在這方面,我比較傳統,永遠只愿意相信跟自己有親緣關系的人。而且,雖然那孩子不是個壞孩子,只是非常奇怪而已,但他并不普通,我相信你能保守這個秘密。你肯定會喜歡他。相信我。即便你討厭他,我也不會取消許諾的饋贈,只要你保證不向旁人提起那個孩子的特別之處,那些東西就當做我這個做長輩的送給小輩們的一份圣誕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