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藤一時弄不明白聞哲舉動的用意,怔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這是你自愿認輸的方式?”他問。
聞哲沒有回答,徑自走向通道更深處。但他心下明白,面對這個瀕臨崩潰的女人,無論他說什麼都沒有。只需要謝藤一句話,只需要他說出“永遠不會釋放她”就足夠她赴死了。
謝藤很快如聞哲所料,毫不留情地開口對那個女人說:“別哭求了。沒用的。省點力氣。反正你會在這里被關到腐爛為止。”
說完他就關上了門,對身后的尖利的哭喊視若無睹,快步趕上聞哲,再度撲向他的后背,鉤住他的脖頸。
“這是不想跟我玩的意思?”謝藤的聲音介于撒嬌與不滿之間,“你難道不想阻止他們自殺了嗎?”
聞哲沒有回答,只是停下了腳步,用力握住對方的手腕,掰開他的胳膊,與他四目相接。
“你在利用囚禁這種手段,剝離他們的社會屬性。”聞哲篤定道,“只要剝離了他們的外在屬性,就等同于剝離了他們個體特征。”
“沒想到不過見到兩個東西,你就能拆穿一切。”謝藤發出驚訝的聲音,而后同樣突然地吻了聞哲,貼著他的嘴唇說,“我不否認初衷是讓他們變得骯臟、絕望和恐懼。因為我明白只要讓他們失去除了求生本能之外的一切,無論什麼外在言行都無法對他們起作用,也就無法消解他們心底的絕望。”
“因為你明白,只要他們不是原本狀態下的他們了,我就無法分析他們的言行,永遠不可能成為你的對手。”聞哲放任對方親昵的舉動,卻不回應,聲音也一派平靜。
“你的分析能力基于對你毫無防備的、徹底呈現出自己的本性的任何人。”謝藤放棄唇間毫無回饋的撩撥,改為細致地撫摸聞哲的頸側,手指很快滑向對方的鎖骨,說,“但是只剩本能的人你就無法精確剖析他們了。”
聞哲沒有否認。
在這個游戲里,謝藤擁有絕對的優勢,聞哲自己則毫無勝機可言:
不止身份背景資料一無所知,被剝離了特征的人,也讓他無法從言行舉止里窺視任何破綻。因為他們眼中只有食物和水,心底只有絕望;
多國語言上的劣勢,讓聞哲失去了以母語和口音觸動對方的基礎,就連溝通有效性都削弱了,無法激活唯一的本能;
謝藤不止原本就了解這些人,還跟聞哲自己一樣善于察言觀色,能進一步剖析人性深藏的恐懼……這明明才剛開始,聞哲卻早已經輸了。
這就是謝藤口中的“擅長”所指的意思。
最關鍵的是,聞哲反復捫心自問,他在了解這里都是“叛徒”之后,他根本就不想贏。因為他跟謝藤一樣,擁有一套屬于自己的正義準則,從來就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謝藤的勝利是注定且無可逆轉的。就算聞哲陪他繼續玩,也沒有任何可乘之機。但謝藤向來喜歡刺激和創意,甚至不在乎勝負,肯定不會喜歡這種毫無懸念的游戲。
那他為什麼還要自己陪他玩這種無聊的游戲?就像剛才他口中的每一句話都不像是在游戲,而像是在介紹這些人的生平。
如果只是想要貶低這些叛徒,那他為什麼還要執著的宣稱這只是游戲?這與謝藤那種幼稚且直白的方式相抵觸。
就算他矛盾且混亂,但他身上還是有固定模式可循。追求刺激就是其中一種。
“你生氣了嗎?”對方長久的沉默讓謝藤不自覺停下動作,出聲道,“你知道那些東西都不是無辜的,全都是叛徒,是背叛了我的……”
“沒有。”聞哲打斷對方,把對方的手從衣襟上撥開,抬手扣上自己被解開了一半的扣子。
“可你看起來就是在生氣。”謝藤一臉可憐地看著對方,雙手圈住對方的腰,“而且還是生我的氣。”
“你很喜歡這種游戲麼?”聞哲故作隨意地問。
“這次我還是讓你先選好了。”謝藤答非所問。
聞哲搖頭:“我不想選。”
再試一次。聞哲想。
“那我來選好了。”謝藤說。
“可以。”聞哲說。
或許,聞哲想,謝藤在玩的游戲并非表面上所見的這般,而是另一個自己尚未意識到的“真正的游戲”。
9天以后——
第214章視實-2(III)
“腐尸臭。”
聞哲聲音平靜, 栗野的聲音則嚇得徹底變了調。
“你、你說什麼?!騙人的吧!?你別嚇我——等等!”
聞哲回答的同時已經抬腿大步跨出電梯,栗野大叫著急忙跟上。
“等一下啊!別丟下我!”
大量的尸體就算被強腐蝕性的溶液浸泡過,四周又被高壓水槍沖洗過,但是那些無法被徹底溶解的牙齒、碎骨以及其他,依舊殘留在下水道里,散發出令人作嘔的味道。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栗野用自己的衣袖捂住口鼻,顫抖著跟在聞哲后面,小心翼翼地發問,“我不相信是謝藤做的,我也不相信他會變成這樣。他雖然有點奇怪,但他不是以殺人為樂的那種瘋子,我……”
“的確不是他。
”聞哲依舊平靜,“他們都是自殺。